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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痛分娩》08章  作者:武林

(人气:40681  发表日期:2014年12月06日 16:36:56)



第08章



那天做完前置胎盘,林娜在手术室被小东拦腰抱住,后来看实在挣扎不开,这才咬了小东一口。事后想想,就觉得有些过分。如果是别的男人,抽几个耳光也会做得出来。可小东是从小一起玩大的,虽然不想和他有那种关系,但也不能这样啊,万一感染了,那得好几天上不了台,不就耽搁事儿吗?

不过林娜虽然这么想,并不太当回事。她心里拿得很准,小东仍然是那种召之即来、挥之则去的哥们,也许有几天不高兴,但很快就会忘了。令她担心的是赵新,这家伙竟然一点面子也不给,不仅拒绝和她一起吃晚饭,还直截了当说:“主要是不想让朱爱萍对我有任何误解,特别是你,她早就有所戒心,我当然就得更加注意了。”

这话很伤林娜的自尊。在赵新面前,自己就像个可怜虫,连吃个饭都请不到,还能跟他好?

似乎是为了报复,她回家后立刻给小东打了电话。

“喂,大色狼。”她努力装着开心的样子说。“你这一招对别的女孩也许会有用,对我可不行。就算我们俩要怎么着,也得是我主动。你听明白了吗?”

小东犹豫了一会才回答:“这算什么呢?是想安慰我吗?打一巴掌揉三揉?” 

林娜也毫不掩饰道:“就算是吧,你想怎么着?”

“要那样就算了。”小东则很认真地说。“还不如直接告诉我,你不喜欢我,讨厌我,我心里还好受些。”

“这可是你说的。”林娜这时突然有了调侃的心情,便说。“那你听好了郑小东,我就是不喜欢你,讨厌……”

林娜最后那个“你”字还没说出口,对方就挂了电话。这下她可真的生气了,小姐脾气上来,再拨过去,劈头就说:“你胆子好大,竟然敢挂我的电话?”

“怎么了,为什么我就不能挂你的电话?”小东也毫不客气回应。“你是我什么人?有什么资格这么对我说话?”

“什么资格?”林娜想也不想就教训起来。“我是你姐。在你穿开裆裤的时候我就这么说话了,你是不是想否认啊?”

“可现在你在我眼里就只是一个女人,我们的关系是平等的。”小东理直气壮道。“我不能强迫你做不想做的事,你也不能强迫我听不想听的话。”

“知道你在做什么吗?那叫非礼!是对女性的侵害!我不和你计较,怕你想不开,这才打个电话沟通一下。你还给我脸色看,挂电话,你现在真的是了不起,做了大医生牛逼了是不是?”林娜由着性子加重了口气继续说。“这件事我现在不想就这么算了,你必须正式向我赔礼道歉,否则后果自负!”

林娜说完就挂了电话,气乎乎地等了一会,不见小东有电话过来,就狠狠心把电话关了,躺在床上流起了眼泪。当然,这眼泪与小东无关。

林娜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沦落到这种地步。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她总是想,自己论长相有长相,论地位有地位,只要手一招,就会有成百上千的男人匍匐到自己脚边。事实上,从上初中的时候起,就有不少男生给她写过纸条。大学毕业时,男同学都是争先恐后要她的电话。也许正因为这种优越性,让她意识到自己的珍贵,不肯与任何一个异性有亲密的接触。结果呢,那些和她同龄却处处不如她的女生,现在都一个个结婚生子了,可自己却连亲吻的滋味都没尝过。眼看一个女人一生中最好的年华就要过去,可她却什么也没经历,她的青春难道真的就这么被断送吗?

她经常会想如何开启她的“第一次”。那种几乎天天都会出现在潜意识中的欲望,曾让她寄予过多么美好的梦想啊!她发过誓,一定要把自己最美好的那一刻交给自己真正喜欢的男人。当然,如果能和这个男人结婚,生活一辈子最好。不行的话,至少也得正经八百地谈一次恋爱,哪怕时间短一些也行。可现在,她中意的那个男人倒是找到了,却不料要达到目的却是那样的艰难。不是说男人都好色,有了机会都不会放过吗?为什么赵新这么死板,对自己一点兴趣都没有呢?更要命的是,赵新对她越是这么无情,她却越觉得赵新好,越想把自己给这个男人。

至于小东,她倒不是觉得哪儿不好,只是找不到那种感觉,让她心跳、脸红,让她想入非非的感觉。他只是一个小弟弟,一个哥们儿,可以一起说笑,一起闹腾,但不可能上床。至于是什么原因,她也不愿意多想。这种事对一个女人来说是不可以用理性推断的。欲望就是欲望,它根本无法解释。

也许是见林娜半天没出房间,母亲来敲门叫她吃晚饭了。

她们家的晚饭很简单,一盘蔬菜沙拉,一小碗小米粥和一小瓶酸奶。

“看你的样子,好像不太开心啊。”苏红盛好粥放在林娜面前,关切道。“不是病人的事吧?”

林娜没有回答,从酒柜里拿了瓶干红,喝了一口问:“妈,当初您是怎么把爸爸弄到手的?”

苏红笑了笑没有正面回答。自从离婚后,她就把女儿当成朋友,经常没大没小地讨论一些人生问题,从没顾忌。现在女儿不仅长大成人,而且还接了她的班,更是无话不说了。

“为什么突然要问这个?”苏红问。“是想从我这儿取取经吗?”

“就算是吧。”

“可各人的情况不一样,这种事可不能生搬硬套啊。”

“你就别给我打预防针了。”林娜不耐烦道。“你就直接交待吧。”

“跟你爸爸嘛,其实很简单。”苏红轻描淡写道“我们约会了几次,有了你,他就跑不掉啦。”

“你们是先谈恋爱,后来才有了关系吗?”

“恋爱嘛,不知道。”苏红也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喝起来,似乎沉醉在美好的回忆中。“反正第二次单独约会,他的手就不安分了。”

“怎么不安分?在你身上乱摸乱抓吗?”

“那倒不是,他把我拉过去,让我不能动弹了,就开始接吻。”

“后来呢?”

“后来就那样了。”苏红有些奇怪地问。“你没有经历过吗?”

“别说我的事,我在问你呢。”

“第一次,我就觉得你爸爸是这方面的老手。他是我们的班长,个子高,长得帅,好多女生都喜欢他。他也是来者不拒。”

“这么花心的人,你怎么会嫁给他呢?”

“这个就很难说清楚了。”苏红想了想才继续说。“他跟我好的时候,还跟别的女人来往,这一点我是知道的。但我想,婚前男人有选择的权利,也就不太在意。”

林娜好奇地问:“你们那个年代就这样吗?”

“这种事和年代没关系。”苏红笑笑说。“其实每个年代都一样,只是不像现在这样明目张胆罢了。”

“你们那会很相爱吗?”

“他还跟别人,怎么会很相爱呢?”苏红哼了一声说。“当然,你爸嘴上还是会说些甜言蜜语,他可会说了。”

“那您爱他吗?”

“当然了,我是很爱他,不然也就不会生下你了。”

“既然他还跟别人有关系,您为什么还要跟他好呢?”

“这个问题我想过很久啦。”苏红说完,就开始吃起沙拉来。

“妈你说呀。”林娜有些着急起来,把母亲面前的沙拉碗拿开追问道。“你到底想些什么了?”

“想什么?该想的,不该想的都想了。”

“什么叫该想的?什么叫不该想的呢?”

“该想的,就是我想和别的女人竞争。不该想的,就是我们女人太下贱。”

“女人都会这样吗?”林娜想到自己和赵新的事,不无沮丧道。“我们女人应该有权选择男人啊。”

“只有强者才有选择的权利。”苏红用沧桑的口气说。“在这种事情上,男人永远是强者,我们只有被他们选择,根本不可能选择男人。当然,我是说那种真正优秀的男人。”

“这个我可不敢苟同。”林娜像是跟谁在赌气,摇了摇头说。“您首先把自己放在弱者的位置上,这才有这样的观念。所以,你们的婚姻才不会巩固,才会离婚,被我爸抛弃。而我们这代女人,天生就是要选择男人的,至少也是相互选择。将来要离婚,也得由我们女人说了算。”

苏红笑笑说:“妈是过来人,说的话都是经验之谈。你是现代人,还只是幻想。但妈不想跟你争论。妈只想知道,现在你究竟有没有意中人?他是谁?你准备怎么办?”

林娜心里想:还是妈厉害,一下就说到点子上。于是说:“我就是喜欢赵新,但他现在口口声声只说和那个朱爱萍好,根本就不理我。您说我怎么办?”

“我就知道你在想这个。”苏红慢慢地品着红酒说。“不用着急。”

“我都这么大了,怎么能不着急呢?”林娜以前从未和别人谈过这事,这时很想知道母亲的想法。“你替我分析分析,赵新这家伙到底是怎么想的?”

作为一个母亲,苏红对女儿这方面的情况早就在注意了。她也见过赵新几次,印象不错,所以也就有意识地做过一些调查。于是说:“赵新是个孝子,不经父母同意,是不会擅自结婚的。而那个朱爱萍显然不会是赵家中意的儿媳。”

“为什么呢?是因为长得太妖气吗?”

“长辈一般不会对长相太挑剔。”苏红摇摇头道。“赵家在意的应该是她生过一个智障儿。你想啊,赵家就一个儿子,父亲是老中医,自然会比较保守,如果再生个不中用的,怎么继承他们的家业啊?所以说,赵新和那个朱医生的婚事,十有八九成不了。”

这话让林娜顿时宽了心,又问:“那赵新为什么一定要跟朱医生好呢?”

“赵新迷上她,不外是两个原因。一个是她漂亮,这是男人的通病,很难放弃,但这也是暂时的,漂亮这东西是经不住时间考验的,过一阵就淡了,麻木了。现在有些男人在外面搞小三,其实长相都不如原配,就是这个道理。另一个就是所谓的责任感。男人跟女人有了那层关系,就觉得自己是个守护神,不能不把革命进行到底,否则自己也瞧不上自己。当然,这是指好男人,赵新应该算是这种人吧。”

“照你这么说,只要和赵新有了那层关系,他也会对我有责任感,是不是啊?”林娜正经八百道。

“这个嘛……”苏红却摇着头说。“如果只是发生关系,男人并不一定会产生责任感,一般都是在女方怀孕之后。有个情况你可能还不知道,朱医生曾经做过人流,就是去年的事。”

这个林娜是不知道的,便沮丧道:“我就是和赵新发生关系,也不想就这么轻易怀孕啊。”

“那是当然了。做人流对女人的伤害你是知道的,将来要真的生孩子就麻烦了。”苏红立刻告诫了一句,又接着道。“但你有一个优势是朱爱萍没有的,就是我们家和赵家是真正的门当户对。这一点,赵新的父母应该是非常看重的啊。”

“这么说,您也支持我了?”林娜这时又有了百倍的信心。

“我不仅要支持你,还要替你达到目的。否则,我会同意赵新来咱们医院吗?”苏红有些得意道。“有件事,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其实,我已经约了赵新父母一起吃个饭,他们也很爽快地答应了,还说早就想见见你呢。”

“真的!”这个林娜可没有想到,连忙问。“什么时候?”

苏红却很老练道:“第一次见面你不要去,但我会带上照片。我是想让他们知道,想娶我的女儿,可不那么容易。你就等我的好消息吧。”

这一晚,林娜睡得很踏实,还做了个梦,梦见自己穿着婚纱,只是跟在身边的那个新郎好像并不是赵新,到底是谁,又想不起来了。



贾天书原以为推荐郑伟的事百分之百会被苏红接受,不料刚一开口,就被拒绝了。

“不行。他现在还是取保候审的身份,我要了他,不是砸自己的招牌吗?谁还敢来我这儿看病啊?再说,我们又不是没有外科医生,还是个博士,完全够用了。”

贾天书又来找林娜,不料她也不同意,说:“这事我得听我妈的。她说不行就是不行,您也别再说了。”

这下贾天书可傻了眼,他可是在魏丽丽面前打过包票的,这面子可是丢不起啊。此外,他还清醒地意识到,他这个副院长在这儿只是个摆设,连进个人的权力都没有,还在这儿瞎混什么啊。于是头脑一热,就匆匆写了辞职信,放在自己办公桌上,再把医院发的手机、胸牌搁在一边,脱了白大衣,就走了出去。

在病区门口,他遇到了赵新,他没注意到贾天书气急败坏的情绪,只说有个产后头痛的病人,想找外科医生会诊。贾天书一听“外科”两个字就留了个心眼儿,跟着去了会诊室,坐在一边听他们讨论。

林娜虽然当了院长,但业务并没放松,听说来了个疑难病例,立刻跑了过来。

这个病人26岁,半年前在伊丽莎白顺产,出院后不时感到头痛,但没有恶心、呕吐的症状,就以为是正常的产后反应。近来发现止痛片的效果越来越差,才去了一家医院查了CT,结果没有发现异常。没办法,只好来分娩的医院查找原因。

伊丽莎白医院的外科医生很年轻,姓韩,有博士头衔,大家都爱叫他“韩博”。他听了病人主诉,检查完病人后,以教训的口气对在场的产科医生说:“据我来看,这个病人很可能得的是颅内静脉窦血栓,这种病经常会漏诊,大多会被产科认为是正常的头痛而忽略。”接着就要病人去做磁共振检查。

伊丽莎白医院没有磁共振成像仪,外院检查起码要到第二天才能拿到报告,所以林娜便要贾天书找大学附院的老关系。贾天书却鬼使神差般地把“韩博”的意见用手机发给了郑伟,没过一会儿,郑伟回信道:“静脉窦血栓患者头痛发作时常伴有强烈呕吐,该病人诊断需要谨慎。”

贾天书看后灵机一动,便打手机过去说:“郑院长,能劳驾过来看一下病人吗?”

“好吧。”郑伟迟疑了一会才回答说。“你们在哪儿?”

“那就去我们医院的MRI检查室。”贾天书用过去的口气兴致勃勃说完,就匆匆带着病人走了。

郑伟不一会儿就赶到了,他先给病人做了检查,发现并无双侧头痛的特点,就更除外血栓了。随后颅脑磁共振平扫,阅片医师的诊断是“垂体腺瘤”,郑伟却看着图像没有吭声,其实是心里另有想法。要在过去,他会很不客气说出自己的意见,但今非昔比,他现在连个医生的工作都没有,又何必去得罪人呢?等到从影像科出来,他才客客气气征求贾天书的意见说:“这个病例我很有兴趣,如果方面的话,我想参加你们医院的病例讨论,可以吗?”

“这有什么不可以啊。”贾天书想也没想就说。“那个‘韩博’太自以为是,得好好修理一下才是。”

林娜见郑伟跟着贾天书过来,有些意外,立刻背着人给母亲打了电话,问怎么办。

“这有什么难办的,既然来了就让他参加呗。”苏红在电话里说。“我们以礼相待,也显得我们的大气,但要注意分寸,别让他显特殊就是了。这样吧,我马上过来。”

不一会,苏红就到了会场,她像往常那样,带着微笑冲郑伟点了点头,但没说话,更没请他到前面就座。她不能让贾天书误会,以为改了主意同意接收郑伟呢。

“韩博”看了片子,一点也没提到先前的诊断,还很得意地说:“你看,要不是我让病人去做磁共振,CT是根本查不出来的。”

贾天书认为自己反正是要走的人了,所以很不客气道:“你原来不是说,病人是静脉窦血栓吗?”

“韩博”则白了贾天书一眼说:“我记得说的是‘很可能’,并没有确定啊。” 

“既然没有确定,怎么就教训产科医生忽略呢。”贾天书笑了笑说。“一时诊断有误,也很正常嘛。”

林娜不等“韩博”回话,就拿出院领导的架式道:“已经过去的事就别再争了,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对这个垂体腺瘤进行深入的讨论。虽然是个外科病例,但症状却是分娩以后才出现的,必须引起我们的高度重视。‘韩博’,您先谈谈自己的看法吧。”

“韩博”便说:“该病在围产期发病,无乳、闭经,体毛稀疏,而这些都是因为鞍内占位病变所导致的内分泌功能改变,这已经被MRI检查所证实。我建议病人到有神经外科手术条件的医院就诊。”

坐在“韩博”一边的苏红这时侧过身,小声问:“没有其他疾病的可能吗?”

“韩博”也小声回答:“本病例定位诊断为鞍内占位,一般就是垂体腺瘤,再说报告上也是这个诊断啊。”

“你能肯定?”苏红又问了一句。

“韩博”信誓旦旦道:“您就放心吧,就这个病,没错。”

苏红这时想,贾天书推荐郑伟来医院工作,如果只是从取保候审这方面来考虑,未免显得不够仗义。但如果以人才多余为理由,那说到哪儿都是天经地义了。眼下这个病例也不复杂,“韩博”已经诊断在先,郑伟就算是再有经验,顶多也就是补充几句,不可能显出什么能耐,这样贾天书也就无话可说了。想到这里,苏红这才看着坐在角落里的郑伟,用原来的称呼问:“郑院长,您也可以发表意见啊?”

郑伟这时早有准备,开口便说:“这病例看似简单,其实定性比较复杂,有可能是罕见病例。”

会场上所有人这时都看着郑伟,郑伟则卖了个关子不再谈病例,却问贾天书:“我可以看看病人先前的病历吗?”

“当然可以。”林娜抢先回答,并把面前的病历让人递给了郑伟。

郑伟仔细看了病历后才说:“病人发病前月经正常,能正常受孕,妊娠期间也基本上正常,分娩时产程顺利,无大出血,也无低血压休克的表现,这些都不支持垂体腺瘤。”

“韩博”立刻反驳道:“但这些证据也不能否定我的诊断啊!”

郑伟宽容地“嘿嘿”一笑,继续说:“多年前,我曾经做过一个手术,原先的诊断也是垂体腺瘤。我们在全麻下行入路肿物部分切除术,术中发现鞍隔饱满,质韧,吸引器无法吸除。后做石蜡病理切片显示,鞍内少许垂体腺组织伴大量淋巴细胞浸润,最后诊断为淋巴细胞性垂体炎。这是一种十分罕见的器官特异性自身免疫性内分泌病症,十年未见得能碰上一例。所以,我建议本病例上报有科研任务的医疗单位,列入示范教学手术,以便让更多人对此病例有所了解。”

苏红听了郑伟的这番论述,心里不得不深感佩服。再看看“韩博”,就像是霜打的茄子,蔫在哪儿一声不吭。只听到贾天书高声说:“生姜还是老有辣,郑院长不亏是外科权威,可不是一般人可以比试啊。”

病人在第二天就在大学附院做了手术,最后诊断果然和郑伟说的一样。因为该病主要会影响到妊娠晚期和产后的年轻女性,苏红和林娜便带着产科主任也去看了。贾天书虽然和这个病例在专业上没什么关系,但他却最想知道术后的结论。当时观摩室挤满了人,手术室主任却特意在前排给郑伟留了位置,贴上写了名字的纸条,虽然直到手术结束也没见到他来,但那个座位却一直空着。

手术一结束,贾天书就给魏丽丽打了电话。

“报告好消息,郑院长的工作解决啦。”贾天书乐呵呵地说。“刚才苏红找我办手续呢。你的心事是不是可以放下啦?”

“你可帮了大忙了。”魏丽丽由衷地感激道。

“不不不。”贾天书连忙说。“还是郑伟他帮的自己,要不是那个病例,苏红这种人才不会接受呢。”

“这个你就别谦虚啦,要不是你,郑伟也不可能知道有这样的病例啊。”魏丽丽犹豫了一下又说。“你写辞职信的事,我也知道啦。”

“什么?这个你也知道了?”贾天书听了大吃一惊,这才想起那封辞职信还放在办公室的桌上。昨天开完讨论会,他送郑伟回家,就没有再回单位,今天是接到电话通知直接来附院看手术了。辞职信是怎么被人看到的,他可一点也不知道。于是连忙问:“丽丽,这事你是听谁说的?是不是全世界都知道了?”

“你就放心吧。”魏丽丽马上回答。“昨天赵新来找你,在办公桌上看到这封信,上面写着‘辞职信’三字,就有些着急,立刻给我打了电话,我就让他收起来了。”

“原来是这样啊。”贾天书这才松了一口气。说实话,苏红把他请来当副院长,工资、待遇都不错,他也是心怀感激的。现在为了郑伟就一下翻脸要辞职,确实是有些草率行事了。这时听魏丽丽这么一说,就觉得这世界上最懂他的还是魏丽丽,如果是别人,谁会这么果断地拿主意做决定呢?

“你这脾气还是要改改。”魏丽丽见贾天书没有再吭声,就接着说。“遇事一定要冷静,我以前不知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你以为一辞职,人家就肯接受郑伟了?难道这是解决问题的方式吗?如果你是苏红或林娜,看了这样的信会怎么想?你丢了工作怎么办?拿什么来养活你老婆?是不是还想让我来替你操心啊?”

贾天书听了这些话,眼泪差一点就要掉出来,一个劲地说:“是是是,你的话我句句都会记在心里,是我太鲁莽太草率,以后再也不敢了。”



魏丽丽在自己的办公室接电话时,于海燕就在旁边听着呢。等他们说完了,就感叹道:“这么好的一个男人,你怎么会想到要离婚呢?”

“他好,他好什么呀?”魏丽丽故意反驳道。

“别的不说,就一条,老贾这个人仗义。”于海燕啧啧嘴说。“你瞧,为了替老郑找工作,竟然敢辞职。这样的男人不多啊。”

魏丽丽便点点头说:“他对别人的事确实很热情,但也容易头脑发热。”

“这说明他很单纯啊,跟着这样的男人才有安全感。否则的话,说句话也要想三天,你敢找他做老公?”

“说的也是,老贾人是不错。”

“那还离?”

魏丽丽叹了口气:“就是有一样不好,太花心了。” 

于海燕想想说:“那个电视台的节目主持人不是被你摆平了吗?”

“是啊,是被我摆平了。我请她吃饭,做了朋友,那女人就和老贾断了。”魏丽丽想起往事,苦笑道。“但你没听说,江山好移,本性难改吗?”

“怎么,难不成他后来又有人了?”于海燕马上来了兴致。“这个你可没告诉我啊。”

“有什么好说的,都是些见不得人的事。”

“见不得人才好玩嘛。快说给我听听,他又跟谁了?”于海燕催促道。

“跟那些护士。”

“跟‘那些’?”于海燕咬着字眼儿兴奋道。“这么说还不止一个?他可真有本事,是同时吗?”

“同时不同时我不知道,反正这好色的毛病他就是戒不掉。刚刚还跟你赌咒发誓呢,可屁股一转老毛病又犯了。”魏丽丽想想又说。“这是不是男人的本能啊?”

“应该是吧。文明社会前,哪个男人没有三妻四妾?雄性动物都这样。”于海燕深有同感道。“我们这儿也有这种人,有个男医生主动要求值夜班,开始我还不明白,后来发现,原来是跟进修美女约会呢。那么忙,也不肯放过,你说这是什么事儿啊。”

“是不是当医生太辛苦,没有其他乐趣才这样啊?”

“也许吧。”于海燕点点头表示赞同。“不过,主要还是社会风气,这种事是能传染的,男人在这方面又没免疫力,谁也逃不掉。”

“那可不一定,你家老江不就是很好啊?”

“他嘛,也许是没有被我发现吧。”于海燕这时直直地看着魏丽丽说。“我可告诉你个秘密,他藏着不少信呢,起码也有几十封,也不知道是哪个情人写的。”

“这年头,哪个情人还写信啊?”魏丽丽不解问。

“是那种老信封,肯定是过去的老情人呗。”

“你没看看都写了什么?”

“他把这些信都捆在一起,上面用胶条封住,还摁了手印,如果看了,肯定会被他发现。”

“还有这种事?”魏丽丽好奇地问。“他不想让别人看到那些信?”

“我也是无意中发现的。”于海燕盯着魏丽丽看了一会才继续说。“我记得,有段时间你跟他走得很近啊。”

“你瞎琢磨什么呢?”魏丽丽连忙说。“我又没跟他谈过恋爱。”

于海燕却逼近了说:“谈不谈恋爱,只有你们俩自己才知道啊。”

魏丽丽推了于海燕一把,道:“原来你在怀疑我啊?”

于海燕却笑笑说:“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说说也没什么呀,我保证不生气。”

“真是胡说八道。”魏丽丽有些急了,正色道。“要是怀疑你老公,就去看看那些信呀,不就什么都明白了?”

“瞧瞧瞧,急什么,跟你开玩笑呢?”于海燕搂了搂魏丽丽说。“对你,我还是很了解的,不然也不跟你说这些事了。”

“我可不想开这种玩笑。”魏丽丽板着脸说。“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你,江帆和贾天书完全是两种人,他是个没有受到感染的好男人。要是连这样的男人也怀疑,我看你也不配做他老婆。”

“哟,你是他什么人,敢这么打包票啊?”于海燕故意做了个夸张的表情,看着魏丽丽。

“我和他曾经是很好的朋友,我就敢打这样的包票。”魏丽丽理直气壮地回应。

“行,看你这大义凛然的样子,就知道不可能和他有什么私情,我也就放心啦。”于海燕说着,就走到沙发跟前坐下,说。“好吧,我们现在来谈点正事,说说你的那份报告。”

“报告你看啦?感觉怎么样?”魏丽丽有些紧张地问。

“感觉嘛,说实话,我还真的为你这种精神感动了。无痛分娩喊了那么多年,但又有谁像你考虑得这么周全,这么实际?”

“真的?”魏丽丽高兴起来。“你给江帆看了吗?”

“我打印了一份,放在他的公文包里。看没看我可不知道。”于海燕很认真地说。“但有个情况我得和你说清楚,而且也希望得到你的理解。”

“说吧,要我理解什么?”魏丽丽急切地问。

“磁共振成像仪在医学检查方面的作用,就不用我解释了吧?”

“当然,是当代最先进的检查设备。”

“那你知道我们医院的MRI机是哪个年代的产品吗?”

“不知道。”魏丽丽摇摇头问。“你问这个做什么?”

“那我告诉你,影像科的那台老爷MRI机已经用了十五年,还是一位国际友人赠送的二手货,磁场强度小于0.5T,说句不能跟病人说的大实话,它的某些检查效果还不如CT。”

“那么,为什么不换一台呢?”

“换一台?你倒说得轻松。”于海燕苦笑了一声说。“那得要几千万,医院哪来这笔钱啊?”

“那怎么办?”魏丽丽也着急起来。

“那得靠我们自己挣。”于海燕一边说,一边从包里翻出一份资料递给魏丽丽,继续说。“这是江帆上任时的承诺之一,就是要用一年的时间,为医院购置一台磁场强度为1.5T的MRI机。可你想想,要完成这个任务,我们每天至少要创收十万元。”

“天呐,每天十万?这可怎么去挣啊?”

“所以我们才想到要做VIP,为那些高收入的孕妇提供最优质的服务,同时收取较高的费用。这样,我们才能有钱去购置影像设备,才能为广大的普通病人服务,去救他们的命。你明白这个道理吗?”

魏丽丽虽然从不关心那些高档仪器是如何购置的,但也听过分管医疗设备的郑伟发过牢骚,现在听于海燕这么一说,就不免为江帆担起心来。

“要是兑现不了承诺怎么办?江帆还能再当副院长吗?”

“这个就很难说了。你要是干不了,就让别人干啊?想当副院长的人多着呢。”于海燕说到这儿就叹了口气说。“可上次你还跟我说什么为什么总要考虑钱,没有钱他这个副院长能当得长吗?”

魏丽丽半天没吭声。刚才她没承认和江帆谈过恋爱,实际情况并不如此。当年,江帆对她的感情也曾经热烈过,而她对江帆的感觉也不错,要不是贾天书从中捣乱,说不定他们就成了。后来,她和于海燕做闺蜜,其中的一个重要原因,也是想多知道些江帆的事。当然,随着时光的流逝,感情的性质也渐渐发生了变化,但有一点是不变的,那就是绝对不会做出损害江帆利益的事。那么,江帆现在要买MRI机,要通过开办产科VIP来挣钱,她要不要支持?无痛分娩中心还要不要创办?做无痛可不是个赚钱的事啊!

魏丽丽本以为于海燕会趁这个话题劝她放弃那份报告,不料却听到对方说:“我把这些事跟你说,并不是要反对你做什么,我只是想让你知道医院的实际情况,知道江帆身上的压力有多大。创建无痛中心应该说是我们所有中国产科医生的理想,在全国率先做出榜样,你以为我不想吗?但万事都得有个轻重缓急,VIP和无痛哪个更急更重要,你也很明白,对吗?而我无论是作为江帆的老婆,还是妇产科的主任,都要舍出命来帮助他。如果换了你,也一样,对吗?”

“那你什么意思?”魏丽丽这时好不容易才挤出一句话来。“你这会儿来,到底是想让我做什么啊?”

“没有任何意思,也不想让你做任何事。”于海燕却轻轻松松说。“就是想让你多了解一些情况,替我分担分担。还有一个,就是想知道你为什么不能和贾天书继续过下去。现在我知道了,一个男人即使再好再优秀再义气,但是,如果除你之外还要跟别的女人鬼混,别说是你,我也会让他滚蛋。我们女人就是这种动物,只能一对一,不能允许配偶有外心,这太简单不过了。”

于海燕走后,魏丽丽又在沙发上坐了一会才站起来去病房。一路上想:“郑伟的工作有了着落,那他就没有借口不去研究羊水栓塞的抢救方案了。那么,下一步该做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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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支持原创!(空) dhly2 2014/12/08 10: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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