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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省级鉴定》08章  作者:武林

(人气:17480  发表日期:2014年04月07日 16:34:47)



第八章



苏姗姗是在滑冰场认识韩飞的,开始以为是教练,后来听说在找工作,又懂点医疗器械,便緾着母亲雇他当那辆智能救护车的司机,自己也要进团队。

为什么要这么做,她自己也说不清楚。但有一点很明确,她差不多一年没交男朋友了。

姗姗从小受到开放而严厉的教育。也许母亲是产科医生,11岁刚来例假,就大概知道男人女人是怎么回事,孩子从母亲的什么地方出来,什么叫怀孕,有什么风险等等。初中时,同班有个女生受到性侵害,母亲立刻让她转了学。也就在那一年,她发现下面长出了小毛毛,以为是得了什么病,一个人在家的时候就翻妈妈的书看。当她第一次看到性病的照片,吓得几个晚上都在做恶梦,但好奇心也与日俱增。初中最后一个学期,有个男生来家复习,那男孩的父母也是医生,于是提出玩“检查身体”。一阵菜丁格,她退下内裤,而那男生的裆下则鼓起了一个大包,随后不知怎的就被推到了床上。她本能地反抗,但根本抵挡不住对方的疯狂。幸好母亲及时回来,这才侥幸保留了处女执照。

从此以后,姗姗发现母亲加大了监控力度,书包、电脑,甚至内裤都会被定期检查。妈妈还说家中已经安装了监视器,不过后来发现只是吓唬而已。高中三年,她的课余时间被母亲精确到秒来掌控,在任何情况下都被禁止与男生单独来往。然而,让她母亲甚至是自己都始料不及的是,青春期被压抑的情欲在上了大学后就变本加厉地释放出来。大一下学期就偷吃了禁果,以后就不断换男友。庆幸的是从来没有发生过意外,没有做人流,没有得性病,母亲长期以来劝告加恐吓的教育收到了辉煌的成果。

医科大学本硕连读,毕业时,姗姗对各种男人的性体验已经不再新鲜,甚至都有些厌倦了。她不再随便接受男人的邀请,并对上床的对象倍加挑剔,俨然是个遵守传统道德观念的知识女性。

如今,苏姗姗已经过了28岁的生日,对感官的追求似乎已经不那么迫切,取而代之的是真情实意的渴望。她需要安全感,需要宠爱,需要那种时时刻刻被人关注的微妙感觉。无论到哪里,她总是在留意四周,希望发生一个伟大的爱情故事。

可现实和愿望之间总是有很大的距离,在姗姗脑子里经营多时的那种乌托邦式的白马王子连个影子都没瞧见,而青春却在飞快消逝。到医院后,她也碰到几个男人,都是些比自己年龄小的实习生或进修生,而且都是在值夜班的时候,在医生休息室里的小床上。他们目的明确,动作匆忙,事后连一起吃个饭的兴趣都没有。她很鄙视这种纯粹为了满足生理需要的行为。后来,她就给自己订了个原则:想玩儿一夜情的统统滚蛋。要宽衣解带,可以,但必须要有结婚的意愿。非诚勿扰,宁缺勿滥!

她经常在滑冰场看到韩飞,尽管她从来没有想过要在这种场合结识男友,但总是在下意识里注意那些看上去还算顺眼的帅哥。韩飞不算英俊,但身材高大,体格健壮,动作却十分敏捷,这对虽然匀称但毕竟矮小的苏姗姗来说,造成一种巨大的杀伤力。在犹豫了一些日子之后,当她对英雄救美,对出差艳遇,对咖啡泼到对方衣服上等等所有影视剧中那些常用的狗血桥段都不再指望出现的情况下,她决定冒一次风险主动进攻了。

那天,当她看韩飞滑了几圈后,让到一边系鞋带,便上前大大方方地问:“帅哥,你想认识我吗?”

韩飞有点意外地看着她,过了会才说:“你想买白粉吗,美女?”

这个搭讪后来让他们乐了好几天。

当天,他们在一块儿吃了饭,并海阔天空地聊了很久,最后才互道姓名,留了电话。接下来的几天,姗姗都是在一种莫名其妙的兴奋中度过的,这个比自己大十岁的男人显然是个情场老手,很会哄女孩子高兴,言行却做得恰到好处。既不过于殷勤,也绝不冷淡;观念开放,却决不粗俗。他们有空就去滑冰,然后就去品尝美食,姗姗提议轮流付账,韩飞马上同意,并老实承认目前待业,钱包确实不鼓。

安排工作的事是姗姗主动提起的。有一次,她说到病人用的呼吸机,想解释一下“有创”和“无创”的区别。没想到韩飞懂的比她还多,便问是怎么知道的。韩飞想了想才回答,说是眼下买卖医疗器械很赚钱,所以就看了一些这方面的书,如此而已。

这时医院正在筹建“D79”的团队,要求司机对车上的设备必须有所了解,可问遍了车队却没有一个合乎要求。所以,当姗姗和母亲说了韩飞的情况后,就立刻让他前来面试,而刘一君提出的几个专业问题都得到满意回答。但有一点让苏红心存疑惑,此人对过去的经历秘而不宣。

“没有什么值得炫耀的。”韩飞简单地说。“和大多数人一样,挣钱干活。”

母亲不急着签约,还仔细问了姗姗认识的经过。

“现在的骗子很多啊。这么重要的一辆车,交给一个来历不明的人,万一出了事怎么办?”

“妈妈,他其实有个苦衷,就是不想让前女友找到。”苏姗姗灵机一动撒起谎来。“其实他的情况我都了解,只是因为某种原因目前还不能公开。你难道不相信自己的女儿吗?”

苏红把这话原封不动告诉了卢大成,并且说出最担心的事:“姗姗不会看上一个司机吧?”

“要相信姗姗的直觉嘛。” 卢大成却当机立断拍了板。“我保证不会出事的,也包括姗姗。”

其实苏红的担心很多余,苏姗姗早已经过了把喜欢和爱情混为一谈的年龄。她对韩飞产生兴趣,完全是因为最近一段时间太无聊啦!

碰上一个“重型早剥”让苏姗姗很兴奋,开始也不知是个陷阱,但等她开腹后发现不是那么回事,想后退却已经来不及了。她决不想在晓米面前认错,那样的话,就永远不可能再当团队的头儿,还要让对手捏着自己的一个把柄,这可不是她的风格。于是一不做二不休,就在进入腹腔,切开子宫下段时,故意把刀口延长了一厘米,腹侧的血管群被划破,血就湧了出来。本以为可以冒充腹腔内的积液,不想却被晓米看得清清楚楚。手术结束后,她找刘一君说了是误诊,刘一君却强调在患方提出异议前,千万不能自己打自己的耳光,否则影响的不是她一个人的名声,而是整个医院,是她的妈妈。

下班后,苏姗姗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不能入睡,最后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以攻为守。并且一定要在人多的时候付诸于行动,以便给大家留下一个深刻的印象。

姗姗的性格有一个很大的特点,就是从不认输。一方面来自于母亲的遗传,另一方面很可能是受到早年偶然事件的诱发。那回与同班男生玩儿“检查身体”的游戏被母亲及时阻止,母亲没对那个男孩怎么责备,却下了对女儿严加管教的决心。姗姗看到妈妈充满了愤怒的脸,知道大事不妙,不仅要挨一顿臭骂,电脑也许会被没收,那就不能够上网,这还不等于要了她的命吗?就在这时,她突然想起语文老师讲过“先发制人”的故事,灵机一动,就直视着母亲道:“我从小没有父亲,而您成天忙着医院的事,哪里还有时间来关心我?我也是个孩子,需要有人交谈,这才找了那个男生,这才会发生这样的事。你现在却来怪我,为什么不想想自己错在什么地方呢?”接着,就哇哇哇地大哭起来。母亲愣了半天,生气的表情早已不知去向,过了会才低声安慰道:“妈妈是有责任,是有错,是妈妈不好,以后我们都改正,行吗?”接着,母亲也哭了起来。

明明是自己的错,却能大获全胜,这让姗姗惊喜不已,而且在此后的实践中,竟然发现屡试不爽。所以,当下出现这样的事,当然就要如法炮制了。

模拟手术时对晓米的一连串质问,收到了姗姗预期的效果。然而,她毕竟是个医生,当她理直气壮撒下这个弥天大谎,却发现自己并没有像原来想象的那样坚强,还是受到了良心的谴责。当初她偷吃禁果,也有不安,但很快就找到理由让自己平息下来,可这次却很难说服自己。她必须找个人一起分担,于是想到韩飞。事实上,在她的生活中,还真的没有能聊这种事的朋友呢。

来到车库。姗姗就迫不及待地把事情经过全部说了出来。“别给我上课,大道理我都懂。你只要说,我该怎么办?”

韩飞一边听,一边专心烤着红薯,听苏姗姗这么问,便只说了一句:“病人没事才是最重要的,为什么要自寻烦恼呢?”

姗姗瞬间释怀。“是啊,怎么没想到呢?医生的天职就是为了救治病人,现在病人没事,那还有什么值得纠结呢?”想到这儿,心情自然轻松起来。她在休息室的小床上坐下,闻到男人身上的气味,于是就舒舒服服地躺了下来说:“是啊,这可是一个漂亮的剖宫产。至于碰破的血管也已经及时结扎,不会有任何后遗症,过几天就全长上啦!嗨,高人指点,真是比什么灵丹妙药都有用啊!”

就在这时,晓米来敲门了。

接下来的一顿训斥让姗姗很无语,她知道晓米会找来,但没想到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女人并不好对付。后来,她又看到韩飞走出去和晓米谈话,虽然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从韩飞回来后的脸色看,并没什么让人担心的事情发生。

当然,她还是想知道刚才他们在谈些什么。她希望韩飞主动张口,可发现他穿了衣服准备出去,这才忍不住问:“你们都说了些什么啊?那么长时间。”

“我说了,希望你们俩以后都要好好说话。”

“她怎么说?”

“她还能怎么说?”

“你真棒!”姗姗赞了一句,很想过去亲韩飞一口,却见他一转身就走出去了。“讨厌!”她嘟哝着埋怨,心里却美滋滋的。



晓米只知道再审必须要有新的证据,却不知道这个官司如何才能再打下去,于是便来新生儿病区找钟悦。

病房这会不忙,钟悦听说了尸体的事,立刻问:“这个司机为什么要帮你呢?”

这个问题也曾在晓米脑中闪现过,却没找到很明确的答案,便说:“你以为呢?”

“现在人们做事,都有明确的目的。”

晓米笑了起来:“这么说,你找家属,真的是为了讨好我吗?”

“讨好怎么样?”看看四下无人,干脆凑近了晓米说。“我就是想讨好你。安萍说的一点也不错。”

“打住打住!”看对方来劲,晓米连忙制止说。“你就跟我说,他有什么目的?”

“这个嘛。”钟悦想了想,说。“你是抢救组的负责人,他也是团队成员,上次对你不尊重,于是就想办法弥补。听说他只是临时聘用,想保住饭碗呗。”

“可我觉得他不是这种人啊。”晓米也想了想说。“他有苏姗姗的关系,还巴结我做什么?再说了,这种司机也不是说换就能换呀?”

“那就是男人取悦女人的本能。”钟悦一本正经说。“他看上你了。”

“这更是胡说八道了,再怎么着,他也不是我的菜啊?”晓米皱着眉,又说。“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呢?”

“这种人,有个花名,叫师奶杀手。”钟悦很认真地说。“你看不上他,人家可不会这么想啊。”

晓米唉了口气,道:“钟悦,你真的很单纯,连个马屁都不会拍,我都奇怪,当初你是怎么泡到安萍的。”

“我怎么了?”钟悦不解问。

“你说他是师奶杀手,那我就是师奶了?你知道师奶是指什么人吗?我结过婚?还是已经人到中年了?”晓米教训道。“我虽然谈不上如花似玉,倾国倾城,但也没那么老啊,顶多也只能是个剩女,对不对啊?”

钟悦忙连连拱手,道:“我说错了,我该死,我道歉,但我根本不是那个意思。”

“行了行了,你倒是给我提了个醒,别以为自己还是个小姑娘,已经老了,得服从自然规律。”晓米心里酸酸地表白一番,又说。“你要真想讨好我,就把这官司的事好好想一想,限你明天我下班的时候交卷。别尽说这些没用的,听到没有?”

这时离上班还有半个多小时,她本来是想和钟悦好好聊一聊的,可现在被那个“师奶”弄得一点兴趣都没了,于是就来到车库,看到韩师傅在擦车,就上前打招呼。“你倒是很勤快啊。”

“事情办成了。”韩师傅却直截了当谈起了正事。“尸体暂时寄放在医科大学解剖室的冰库里,这样做尸检也方便。”

“接下来呢?”晓米虽然对韩师傅把尸体拦截下来的经过很好奇,但还是决定把这一节跳过去。并故意问得很含糊,因为她不想让对方认为她是在请教。

可韩师傅似乎是看穿了她的心思,问:“什么接下来?是尸检,还是打官司?”

晓米只好老实说:“我都想知道。”

“我以为你都知道呢。”韩师傅嘴角露出一丝嘲笑的意味,说。“如果要尸检,必须向权威机构申请,并且请专家在公开场合进行,否则就不能作为合法证据。至于打官司,当然要看家属了。”

“是哪个家属?是她父母,还是她老公?”

“作为已婚女人,第一家属应该是老公,但老公不同意,父母也有权申请。”

“申请尸检,还是再审?”

“两样都可以。”

“可那老公太不靠谱了。拿了钱,有了新的女人,哪有心思再打官司啊? ”晓米为难道。“还是在她父母身上做做文章吧。你不是接触过吗?”

“他们只想把女儿弄回老家安葬,可能连尸检都不会同意。”

晓米本想在韩师傅这儿找条路,见这么回答,也着急起来:“那怎么办?”

“只能说服她老公了。”韩师傅似乎胸有成竹。“这种人脑子里只有一个钱字。只要告诉他,再审赢了可以拿几十万,估计立马就同意。”

“要是他觉得打不赢呢?”晓米故意反驳。“会不会想到,已经到手的5万还得再还回去。这种人很现实啊?”

“这个就要看怎么谈了。”

“你说怎么谈?”

“是在请教我吗?”韩师傅又嘻皮笑脸起来。

“不说就算了。”晓米可没心思开玩笑。

“不是不说,而是要看具体情况。”韩师傅想了想。“这样吧,要不我跟你一块儿去?”

“你?”晓米心里打鼓,不知道这个司机的葫芦里到底装的什么药。

司机一笑:“级别不够?没有资格?那就算了。”

“那倒不是,到时候再说吧。”

晓米看看表,就要走开,却听韩师傅问。“雷医生,您为什么对这个官司这么感兴趣呢?”

“你说呢?”晓米看着对方。“你说为什么?”

“我就是想不明白呢。说你同情病人吧,但也不能和自己的医院,和上级领导作对啊?要不就是和卢院长的恩怨?”

“我和卢院长没有恩怨。”晓米马上声明。

“我想也是,就是有些什么,也都过去了。对吗?”

晓米装着没听懂,她才不想谈什么过去呢,于是说:“其实说了你也不懂。我是为了手术的规范。”

“规范?”韩师傅露出一副不解地表情。

“就是做手术的时候,哪些该做,哪些不该做。”晓米用手比划道。“就像你开车,不能乱并线,遇到红灯一定要停车。”

“懂了。”

“这个你是不会懂的。手术的规范化是为了防止悲剧的发生。”

韩师傅马上说:“这和开车是一个道理,违章也会死人。”

晓米觉得这个比喻还行,便笑了笑问:“我也问个问题,你为什么要帮我?”

“为什么要帮你?”韩师傅好像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说。“要听真话?”

“当然。”

“好吧,说起来特俗,就是想和你搞好关系。”

“没有必要吧?”晓米想起钟悦的话,便说。“你是不是见个女人就想……啊?”

“想什么?”韩师傅不怀好意地看着。

“别装蒜了,你心里有数。”

“您又来了,我可没别的意思,就是不想和你有矛盾,既然天天在一起干活,还是要与人为善,大家都开心……”

“得了得了。”晓米打断说。“不管你想什么,和我没关系。对了,既然你有办法把尸体藏在医科大学,是不是也能找个剖解专家呢?”

“你想掌握证据?”

“是啊,没有证据怎么再审呢?”

“劝你不要这样做。”

“为什么?”

“因为单方面解剖会给对方落下把柄,也不符合法律程序。”韩师傅这时很认真地说。“你只要劝家属申请省级鉴定,要求尸检,这样证据就跑不掉了。不过,最好您还是再想想。”

“想什么?”

“这个官司最好还是别打了。”

“为什么?”

“我觉得有点傻。”韩师傅说到这儿,就向正走过来的苏姗姗伸手打了个招呼,才接着说。“手术规范这么大的事,您管得了吗?”

“上班了。”晓米冷冷一笑,心里想。“你一个司机懂什么呀!”



一上班就忙得要命。上半夜,一个子痫,一个二级医院产后大出血,还有一个性暴力损伤。好不容易可以喝口水吃点东西,市急救总站紧急呼叫,说一辆农用三轮车载着一个昏迷不醒的产妇停在半道上不敢走了。立刻接通患方电话,一个男人只说是肚子痛,人快死了,快来救命。再问才说是第二胎,前一个是镇上医院剖的,这个产前没有做检查,以为还有三四天,不料傍晚就疼得不行了。

十分钟后赶到现场,晓米发现产妇剧痛难忍、反弹痛、极度腹胀,便摸了一把下面的分泌物,没有闻到恶臭,于是排除宫腔内感染。等病人抬上车,苏姗姗查胎心紊乱,准备做B超,却遭晓米阻止。“不是重型胎盘早剥就是子宫破裂,反正都有指征,赶紧剖吧。”说完就让万玲儿找家属签字,胡世生立即面罩给氧,启动心电、血压、氧饱和。孙小巧拿着纱布蘸着盆里的碘液消毒,胡世生却拿过盆子一下泼到产妇肚子上,然后就迅速插了管。

开腹后,晓米发现是子宫破裂。4分钟内取出胎儿,发现血压掉到80/36,立刻给血库打电话,苏姗姗建议先回医院,胡世生却指挥万玲儿建立16号静脉通道,自己却在另一侧完成了桡动脉穿刺,随后推注肾上腺素,病人血压果然有所回升,但很快又回落,大家的心又悬了起来。

这时候,苏姗姗和胡世生之间有了一场争论。因为胡世生坚持要在病人颈内静脉穿刺置管,建立中心静脉通道。而苏姗姗认为车上既然无血,建了通道也无用,只会耽搁宝贵的抢救时间。晓米便令万玲儿和孙小巧先输血液制品,直接把车开到血库。事后证明胡世生是对的,因为到达血库时病人的血压已经测不到了。病理科的医生说,假如没有中心静脉通道快速输血,这个病人必死无疑。

见到母子平安,家属对晓米千恩万谢。晓米把胡世生推到前面说:“这次全靠胡医生,要谢就谢他吧。”

做医生的都知道,手术医生只能治病,保命的却是麻醉医生。可惜并不是人人都知道。晓米想到这儿,突然想请胡医生吃顿饭。她一说,胡世生也就马上答应了,还说由他定座。

晓米和胡世生虽然搭伴做过不少手术,可从来没有怎么说过话,有时候聊几句,也是商量手术上的事。这次想说说如何与麻醉医生配合,这对抢救是太重要了。另外也想沟通一下感情,因为团队的几位,无论是苏姗姗、孙小巧和万玲儿,还是那个司机,都不太好相处,而唯一的友军,看来只能是胡医生了。

下班回家,发现钟悦正坐在沙发上看微信,就有些奇怪:“你怎么来了?”

“什么记性?”钟悦扬扬手里的钥匙说。“不是说好交卷吗,我可是想了一整夜呢。”

晓米这才想起打官司的事,连忙说:“你还真的上心,和安萍讨论了一整夜吧?”

钟悦连忙说:“我们好久不在一块了。”

“那你怎么有钥匙,我可只给她了啊?”

“钥匙是早上要的。”

“你要,她就给啦?”晓米在他对面坐下,笑笑说。“这么大方啊?”

“怎么这么迟钝呢,她早有这个心啦?”

“好了好了,你别借题发挥了。说吧,接下来,我该怎么做?”

钟悦看看表才说:“你先洗个澡,睡个觉。我下午四点来接你。我已经和他们约好了,一起吃晚饭,我做东。”

“他们?”晓米疑惑问“他们是谁啊?”

“就是那个门卫,还有律师。”

晓米皱皱眉:“谈就谈呗,吃什么饭啊?”

“不吃饭,怎么约他们出来啊?”

“那官司的事,你是怎么说的?”

“我什么也没说,只说吃饭。”

“那吃饭也得有个理由啊?”

钟悦笑笑说:“我说在写一本医疗纠纷的书,搜集资料呢。”

“这可不好。”晓米立刻说。“最好还是实话实说。”

“放心吧,这个我比你有经验。”钟悦说完就站了起来。“我只请了一个小时的假,下午见。”

“等一下。”晓米连忙拦住说。“我可不想和这种人一起吃饭,特别是那个家属,太恶心了。”

钟悦想想说:“要不这样,你就别出面了,一切由我来摆平。”

晓米觉得这样最好。送走钟悦,她赶紧冲了个澡上床,一直睡到下午。也许是这两天太累了,连梦都没有做。

傍晚赶到胡世生预订的餐厅,竟然是个豪华假日酒店的贵宾包间,不由得有些纳闷。胡世生似乎猜到她的心思,马上说:“今天我请你。”

“为什么?”晓米一时还真想不出什么让对方请客的理由。

“因为你对我们麻醉医生很尊重。”胡世生一本正经说。“大家背后都叫我们麻师,病人也不知道我们在做什么。”

“我可没有啊。”

“是,你是不一样。今天那个子宫破裂,你是看懂了。”

“是啊,从插管,桡动脉穿刺,再到建立中心静脉通道,只要有一样出差错,那病人就完了。”

胡世生显然很受用,点了点头才谦虚说:“当然,比不上你们手术医生。我们就那么几招。”

“我们也是啊。”晓米也作出低姿态道。“做手术,也就是切开、游离、止血、结扎、缝合和引流,这几招谁都会啊。”

“这可不是谁都会啊。”胡世生开心地笑了起来。

这顿饭吃得很轻松,要不是晚上要出车,晓米还真想喝点红酒呢。不过,就在晓米觉得完全可以把胡世生当成团队好同事的时候,突然之间明白了人家这么盛情招待的目的。

“我想请求您一件事。”胡世生突然严肃起来。“以后能不能对孙小巧好一点?”

晓米很意外,愣了一会才说:“你认为,我应该怎么对她呢?”晓米想起考核的事,便又说。“她的临床经验不够丰富,真的还要多实践。”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觉得您有点瞧不起她,在怀疑她,对吗?”

“你说的没错。”晓米老实说。“她的记忆能力超乎寻常,懂得很多,但不太会应用。比如今天术前消毒,她只会按部就班用纱布去蘸碘液,可你一下就把整盆碘液泼了上去。这就需要学习。”

胡世生摇摇头:“我要说的,还不是这个。”

“那你就直说吧。”

“您是不是觉得,她是卢大成派来监视的?”

晓米没想到胡世生会这样问,想了想才问:“那你觉得,是这样吗?”

胡世生叹了口气,说:“这件事,我想了很久。说实话,那个手术我是支持您的。我看到不少医生都有自己的经验和风格,如果对病人不造成损伤,那就无所谓。但在关键的部位,比如切开子宫肌层不能同时破膜,就不是一个什么经验和风格的事。我相信,卢大成也会觉得理亏,所以不想把这事张扬出去,就让你去外地学习,等你回来,官司也打完了。把您调到急救中心,我也觉得卢大成是想加大你的工作量,让您无暇顾及。另外,也会派人盯着你的一言一行,及时汇报。”

这番话让晓米很诧异,便看着对方说:“真是这样吗?”

胡世生默默地点了点头。

如果别人这么说,晓米会不在意地笑一笑。可她知道,胡世生是卢大成的小舅子,这就另当别论了。

“当然,也可能是我的主观臆测。”胡世生过了会才说。“但小巧确实每天下班都要去卢大成的办公室。”

“你怎么知道?”

“我在注意她。”胡世生老实承认,并说。“是不是还想知道,为什么?”

“嗯,我正想问呢。”

“我喜欢孙小巧。”

晓米已经猜到这一点,想了想才说:“你这么坦率,那我也就和你实话实说。行吗?”

“当然。”

“我听说小孙是卢大成安排在我们团队,又看她台上确实不熟练,要说一点不怀疑可不是真话。我们就这么几个人,一个人要顶几个人用呢,不严格一点,肯定是不行的。刚才你说要对她好一点,我不知道是什么标准,我不能因为她是你的女朋友,就放松要求。相反,严格一些那才是真的对她好,你觉得呢?”

“这个我完全同意。”胡世生笑着点点头。“其实,我这话也是犹豫过的,就这么个意思,也算是一种感情吧,没想很多。”

晓米也点点头:“那我就明白了。”想想又说。“胡医生,你的私生活,我不想多问。只是有点好奇,她知道你喜欢她吗?可以不说啊。”

“她不知道。”胡世生爽快回答道。“将来也可能只是一厢情愿吧,但我真的想和她结婚。”

“结婚?你认识她时间很长吗?”晓米更惊奇了。

“不长。可我一看到她,就知道是我这辈子要找的。”

“男人都这样吗?想都不想,一见钟情?”

“别人不知道,但我就是这样。”

“不是说,要多了解一些才会爱得更深吗?”

“谁说的?才不是呢?”胡世生马上反驳道。“如果你想多了解,无非是家庭、学历什么的,可爱情却不是谈得越多才越深啊。”

“继续说,我听着很新鲜呢。”

“我就是觉得,现在人们谈恋爱,其实很多时间都是在了解对方的物质世界,家庭有没什么背景啊,是不是很会花钱。”

“可脾气性格呢?”

“那可不是谈出来的,是感觉。”

晓米点了点头,说:“好吧,那我就预祝你追求成功。”

“那我就提前谢谢啦。”胡世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才又说。“还有件事,请不要告诉她我的家庭,和卢大成的关系,只是想让她觉得,我就是个普通的麻醉医生。”

“别人不会说吗?”

“其实我的事,医院知道的并不多。我也以为你不知道呢。”

“是啊。”晓米马上说。“其实我也是才听说。”

“现在物质女太多了。”胡世生简单解释说。“如果顺利的话,我想速战速决。但希望您保密。”

晓米突然羡慕起来,但究竟羡慕什么却并不是很清楚,只是立刻保证:“放心吧,我对任何人都不会说的。”

就在他们离开酒店时,晓米收到钟悦发来的短信:“家属已经同意再审,律师表示会尽快申请尸检。详情见面聊。”
网友评论-------------------------------------------------------------------
  bjmjxx 2014/04/08 12: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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