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河恋》是由罗伯特•雷德福执导的一部情节感人的优秀影片,英文名字是“A RIVER RUNS THROUGH IT”,因此也被翻译为“一条贯穿的大河”。
影片描写了一次大战时期,美国蒙大拿州特律河边的小镇上,长老派牧师雷夫伦特·麦考连(Tom Skerritt)一家的生活历程,诺曼(Craig Sheffer)和保罗(Brad Pitt)是影片中麦考连家的两兄弟,也是该片的两个主人公。虽然这是一部1992年出品的老片子,而且也深为中国的影迷所熟悉,但是我还是想要从另外的视角,来和大家一起重温一下电影艺术的深邃魅力。
影片即将开始时,出现在我们眼前的是一片淡青色的水流,一双颤巍巍的老人的手艰难地把鱼饵穿在线上,然后主人公诺曼以第一人称的叙述开始缓缓拉开影片的帷幕,在诺曼富有磁性的嗓音里,我们的思绪开始伴着主人公来到这个小镇,来到这条令人魂系梦牵的大河。展现在我们面前的是一张张泛黄的老照片,也正是这样的开始,我们才感到一种温馨的怀旧情节在我们心中慢慢地铺开了,象一杯带着淡淡苦涩的咖啡。
麦考连牧师是非常虔诚的清教徒,他对两个儿子的爱往往并不形于色,但是从他对儿子讲述生命的原则、人生的意义中,从他向儿子悉心教授蝇钓技巧来看,我们就可以体会一位父亲浓浓的爱意。
哥哥诺曼是个坚强、稳重的青年,而弟弟保罗则表现出倔强和狂放的性格。在经历了快乐的童年之后,诺曼加入美国森林服务部,而保罗成了游泳池救生员,这时的保罗开始表现出自己的钓鱼天才。此后,诺曼前往离家几千英里的达蒙斯学院读了六年书,并萌生了成为教授的愿望,保罗则最终在家乡的报社工作。诺曼大学毕业回到小镇,由此带来了一段甜美的恋爱,也引发了对主人公成年后的父子之情、兄弟之爱的叙述。
最终,诺曼接到了芝加哥大学的聘书,请他担任英国文学教授,而保罗则在诺曼临走前,由于沉迷于赌博而被仇家杀害。至此,在父亲老去的身影里,影片开始走向结束。麦考连牧师临终前的最后一次布道,则似乎对于影片想要体现的人类生存目的做了总结,使人感叹不已。
诺曼在迟暮之年回到蒙大拿,回到了开始他生命的大河,用颤抖的手抛出了鱼线,这样,影片在开头和结尾达到了完美的衔接,一幅生命的画卷完整地展现在观众面前。
对于这部影片,使我赞叹和喜爱的其实有三点:
第一,是影片对美丽的田园风光的描述。影片用流畅的电影视角描绘了蒙大拿瑰丽的乡村风景,使人向往无限。蒙大拿位于美国西北部,除了森林、河川之外,更有一望无际的草原和牧场。全然的西部风光,加上广阔无尽的蓝色苍穹,给人一种心旷神怡之感,难怪有着“广阔的苍穹”之称,素被称为“大自然的教堂”的黄石公园也在那里。在对风景的描绘中,摇动镜头的主线始终是那条时而宁静、时而汹涌的大河,大河构成了小镇风景中的生命源泉。
第二,是影片对亲情的描述。人类之爱是电影艺术永远的主题,在电影的世界里,爱情占有绝对的垄断地位。而在《大河恋》这部影片里,虽然穿插了诺曼的爱情故事、以及保罗和印地安女子的恋爱,但是从总体上来看,观众能够感受到的仍然是那种刻骨的亲情之爱。
影片的亲情之爱中,麦考连父子之间的爱是让我感触最深的,这里超出了一般好莱坞影片的情感白描手法,把麦考连牧师对儿子的爱意蕴含在生活的一点一滴里,让人回味无穷。其中最让我感动的有两个片段,一个是诺曼宣布自己得到教授的聘书之后,父亲先是短暂的沉默,然后体现出那种抑制不住的喜悦之情,一反他平时一贯的冷静和严肃,那正是为人父者望子成龙的骄傲,即使父亲只有这短暂的真情流露,也足以画龙点睛似的把父爱的温情迸发般地体现出来。另一个是父亲听到保罗的死讯后,遽然苍老的面容和神态,当父亲颓然地坐到摇椅中时,那一刻大概是某种痛苦之极的麻木。而这样一个镜头,竟突然使我想起了香港电影《独臂刀》里的结尾,女主人公躺在睡椅里,在袅袅烟尘中容颜逝去的情景。虽然似乎有些不着边际,但是感觉这两个镜头都是体现的一种生命的无奈,一种江湖的苍凉,只是是不同人的、完全不同的江湖。无论如何,《大河恋》里对亲情的描写,使我明白了一点,那就是生活的完美永远不能够成为永恒,因为当巨大的不幸出现后,痛苦便会占据此后一切的生命,对往日美好的追忆也会变为心碎的记忆。从此意义上讲,不经历苦难和痛苦的人生,决不是完整和永恒的生命。
第三,是影片体现出的那种复归田园的文明取向。我们知道,电影艺术的表现内容是与时代的发展密切联系的,尤其是体现出人类文明发展和社会心理模式的特征。《大河恋》出品于1992年,此时西方社会已经进入所谓的后工业社会,西方文明也面临着从个人意识到社会结构的全面整合,这种意识形态的背景表现在电影艺术中,一方面就是以好莱坞商业电影为代表的、以满足观众声色感官刺激来夺取市场的电影摄制取向;另一方面,对于纯艺术电影的制片和拍摄,则很多都体现出浓烈的后现代倾向,这种后现代倾向应当说是与社会文化中的后现代主义并非完全一致的。在经历了类似于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反叛意识的复归之后,电影中的后现代取向开始更加关注人类返朴归真的东西,比如工业化带来的危害、社会深层问题的揭露,以及人性的自然回归。可以说,从《大河恋》这部影片中,我看到一种文明回归的倾向,一种终极探求的意识,在众多令人眼花缭乱而又内容苍白的好莱坞大片中,该片的确带来一股清凉的微风,能够使我们重新审视自然与人类、人的个体与社会的关系。在这里,我觉得贯穿影片的大河与钓鱼都是一种隐喻,表达了一种精神世界的完美,一种回归朴素的手段,而保罗的死亡则一定程度上体现了精神回归的挫折。
总而言之,从《大河恋》这部影片,我又一次体会的电影艺术的独特魅力,它能够把纵深时空的片段展示在观众面前,让人在不断的感性认识中,获得美的体验,当然这种美既可以是喜剧的美、也可能是悲剧的美,这种的电影之美的灵魂,就在于把人类普通生活中的闪光点凸现出来,让观众在银幕前获得心灵的享受与震撼。
终于又一次完整地欣赏了这部影片,脑海中仍然萦绕这麦克林父子最后一次一同钓鱼的情景:保罗神气地举着钓到的大鱼让诺曼拍照,父亲兴奋而欣慰地微笑,诺曼则感慨地用第一人称叙述着“人生不是艺术,那一刻不会长久”。此刻,我突然觉得似曾相识,料想当年孔夫子也是站在一条大河之滨,心绪万千,而感叹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看来老外也并不都是绝对理性主义者,他们也同样会有发轫于天地悠悠的感叹。
真的希望在电影欣赏中不断获得类似的内心体验,这样的电影欣赏过程,正如在穿越了精神绿洲与沙漠之后,透过蒙蒙雾霭,见到那样一片生活与艺术的沃野无限铺陈开来,让人想起密茨凯维支的诗句:“好一片田野,五谷为之着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