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上。14）
鲁直与贺氏起身去后山之刻，正是眇士送旎儿归家之时。眇士所居之竹楼临水，下了阁楼就是水边，一叶扁舟懒散散飘着，待旎儿上了船，眇士便解了缆，又推了一把，借势轻轻一跳，那船儿便载着两人，缓缓前行，眇士楫舟，左右盘动着船儿，旎儿忽而分花，忽而拂柳，渐渐就来了兴致，话亦见多，眇士只笑吟吟听着，若是直勾勾看定那小脸儿，船便擦一下岸，蓦地一震，两人相视而笑。
待转了几个小弯，便上了主河道，水面略宽，清澈透底，水流缓缓，似由风吹始然，轻轻一浆便荡了好远，水流连，人更慵懒。若从陆路走，旎儿家倒是不远，可二人都偏爱泛舟的景致，宁肯多绕个把时辰。
舟行过一片竹林，便到汊口，窄的那条通旎儿家，已远远可望见炊烟了，眇士一万个舍不得，便把船停了，要旎儿唱歌听。旎儿倒不忸怩，开口唱道：
“船行一里三道湾，
我与郎君不知返，
湾湾相恋千千里
一桨一桨摇不完。
月上枝头心生乱
我与郎君两相盼
湾湾相连千千里，
一夜一夜念不完。
念时夜长见时短，
耿耿星河欲曙天。
千般万般难离别，
一生一世永相伴。”
曲虽唱毕，那情却悠悠徘徊，萦萦不散。眇士听得痴了，又觉愧疚，又觉心疼，又觉造化，蒙旎儿如此垂青，却身不由己，过不得那日日炊烟的日子，只盼早早完了使命，与旎儿相伴终老，不愿再做那冷冰冰的化外之人。
旎儿道：“二哥哥，今儿我不想回那么早了，你再陪我去那里看看好么？”
“冷冰冰的，有甚好看？”
“我要去么，这几天我总梦见，你就陪我去么。”
“回吧，你娘又该惦记了。”
“哼，娘每回都晓得我和你一起，反正天天说我，惯了。二哥哥，你别负我，我每次回家，都在娘面前抬不起头来。”
“唉，真真是苦了你了。旎儿，只要我有命在，绝不负你，我贪恋你，才贪恋这红尘。”
眇士一桨荡过汊口，顺着河道再向南，水渐急，逆着舟很慢，这一桨一桨就更吃力，好在走了不远，兜头一面石壁，阻了水势，任拍打，自岿然，水便无力，积攒了乖戾后，便向西去了。石壁上杂树丛生，纠结着一片茂盛，眇士抓着树枝，一点点沿着岩壁挪动，竟至一窄窄石缝，因被树遮挡着，难现其形，罅隙仅小船宽窄，进去了，水便静了，似极深，虽清却再难见底，隐约有冷苔为水所没，尚可见些绿，再往下瞧，便黑黝黝地向上泛着寒气。眇士问旎儿：
“怕么？”
旎儿摇头，又问：
“冷么？”
旎儿又摇头，眇士自怀中摘了古玉，挂在旎儿胸前，又把船系于树枝上，拉了旎儿的手，双双跳入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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