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北京胡同里长大的孩子。8岁以前,我就是一个小“胡同串子”,那时候我的生活圈子,就是以我家为圆心,以我“腿儿着”能到达的距离为半径的一个小圈,当然了,奶奶是不允许我跑太远的。
在这个小圈里是很放松的,有一定的自由度,诸如在二愣子家吃了、在丫头(“头”字要读得重一些)家喝了,又转移到猴三儿家写作业了,从来不用担心奶奶会骂我,因为这个圈子里都是街坊。街坊,不仅代表了居住空间上的关系,更多地体现在情感上的关系。
1974年我们家搬进了楼房,街坊的概念渐渐淡薄了,与我家或上或下或左或右隔着一道或几道水泥墙的,我管他们叫邻居,遇见时心情好就点个头,心情不好就装作没看见,一天遇见好几次,点头点到尴尬了才不咸不淡地扯上几句天气。亲热地称呼人家街坊不仅显得土气也显得很唐突,似乎在化装舞会上你偏要扯下某人的面具,还要贴近了看人家的脸,也太不解风情了。
随着“改造旧城区,规划新北京”,大片大片的平房转眼之间就消失了,随之而起的是一座座积木一般的高楼,越来越多的人失去了街坊,迎来了邻居,八十年代以后出生的年轻人,大多数根本就没有了街坊的概念。
2003年春天,伴随着非典的“白色恐怖”,我很仓促地搬到了回龙观,对于经常搬家的我来说,只不过是从一个小区搬到了另一个小区。直到4个月后的某一天,我在搜索引擎上敲下了“回龙观”三个字,我才发现了一片新天地。
在回龙观网上结识的朋友,我一开始叫他们“网友”,后来我觉叫网友不恰当,网友的距离在空间上是虚幻的,也许近在咫尺,也许远在天涯,但“回龙观的网友”是邻居,也许隔着墙,也许隔着马路,都有一个共同热爱的家—回龙观;“回龙观的网友”是街坊,他们常常走下网络串门子,喝小酒儿、侃人生、切磋琴棋书画;打球、游泳、登山、滑雪;爱车的聊车、爱宠物的聊猫狗,就连4、5岁的娃娃,也能呼朋唤友地开个家庭生日会,不亦乐乎。有了困难街坊帮你,受了委屈街坊劝你,乃至今儿个谁和谁“打架”了,明儿个谁和谁和好了,仿佛找回了孩童时冰雪般的友谊,“远亲不如近邻”,回龙观人有着一种大家庭的亲密,人与人之间的空间关系,通过网络穿梭,编织成了一种情感关系,这就是我久违了的“街坊”关系。
有街坊真好!
2005年1月22日于回龙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