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凡是教过我的老师,不分男女不分学科不分年龄,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教学过程中必要反复强调什么内容是要考的,什么内容是不会考的。
而我这执著的大脑偏偏只记得住不考的内容,所以每当老师清清喉咙宣布:下面要讲的内容请大家好好听,记好笔记,这是每年必考的部分。这时候我全身紧张,头冒虚汗,肾上腺素大量分泌,脑子嗡嗡叫,便什么也听不见了。
我最喜欢老师合上手中的课本往讲台桌上一扔,拍拍手上的粉笔灰,笑容十分可鞠地说:大家把头抬起来,不用记笔记,我讲点与考试无关的知识,听听就可以了。哈哈,这恰恰是我一节课中最兴奋的时候。
所以,即使我最喜欢的老师,在我最喜欢的地理课上,讲我最喜欢的月亮的时候,关于月亮的所有我该记住的知识也统统没有记住,我只记住了月亮的一个周期有六个令我浮想联翩的名字,它们是:朔、峨眉月、上弦月、望、下弦月、残月。我没办法不记住它们,因为它们太美了。
朔,也叫新月,叫它新月其实它是看不见的,每月的初一我们只能感觉到它的存在,没有人能看见它,但是它能令我们生活在想象中。
峨眉月,是两个尖角指向西方的一道金钩,就象小女生弯弯细细的眉,几多娇艳、几多妩媚。
上弦月大约在每月初七可以看到,它是亮部在右的半个圆,虽然只是半个圆,当年我每次看到它的时候都觉得它快要爆了,它是那么张扬,仰着脸那么迫不及待的想充满另外半个圆。
望,在每月十六,我相信没有人不喜欢它,它那么漂亮、那么讨喜、那么富足,所有的人都喜欢仰视它,它高傲地看着我们,似乎拥有了整个世界。
下弦月在每月二十四,它是亮部在左的半个圆,但是因为它很低调,下半夜才出来,所以很多人没有注意过它。虽然它与上弦月好似孪生一般,但光泽柔和了许多。它低下了高傲的头,更沉稳、更知性,默默注视着自己渐渐退去的光泽,象一个思想家。
我一直没有勇气看残月,我不知道它目睹了自己的阴晴圆缺以后心里是不是会难过,也因为它出来的更晚了,我也不想守候到天将亮只为了让我自己伤心。也许我错了?也许它并不伤心,它的美是残缺的美,“秋荫不散霜飞晚,留得枯荷听雨声”,它是一个故事,因为我们又要充满希望了!
二十多年来我喜欢看下弦月近乎偏执,夜归的时候我喜欢仰着头,“哦,现在是XX月,再过XX天就是下弦月了。”好像下弦月是我的一个节日。
刚才接到一个美女死党的电话,抱怨她已经到了“坐二望三”的年龄还没有把自己嫁出去,我一向把她当小孩子,这时我意识到我岂不是到了“坐三望四”的年龄?这个词真有创意,于是放下电话我就上了露台,我特别想看看月亮,可是阴天,月亮根本没有出来。
女人四十就象下弦月,曾经妩媚、曾经张扬、曾经骄傲,经历过朔、望,当光泽渐渐退去,会变得更加知性、更加沉稳,生活留给她的不只是岁月的痕迹,还有宝贵的经验和丰富的阅历。没有人能控制月亮的圆缺,也大可不必,因为它每个时刻都很美。
明天还是阴天吗?可以看到月亮吗?
2004年10月5日于回龙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