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在某厂当党支部书记,姨父在市委当个什么职员。每天中午只有我和姨父在家吃饭。我记忆中最最好吃到饭是炸酱面。下午上课,回味的时候还忍不住用舌头沿着嘴唇边缘画一个圈,仿佛还能舔到余留在唇边的炸酱。
姨父一般比我先到家,下厨房。吃炸酱面的时候,我在楼道里远远的就能听见油和水欢快跳舞的沙~沙~声音,闻到浓重的大黄酱合着葱花鸡蛋的香气,顿时觉得肚子叽里咕噜的叫唤。进入家门,打开收音机,差不多在炸酱面被端上来到时候,评书杨家将也开始了“那烧火丫头杨排风……”说不上来我喜欢那里的哪个人物,总之一会儿自己是穆桂英,一会儿是杨排风,甚至有时还是八千岁……我和姨父吃炸酱面最光荣的一次记录是2斤面条下肚了,姨父还没有吃饱,外加了一个馒头。也许我就吃了1斤?总之直到如今我只要听见善田芳等粗嗓评书,就能闻到炸酱面的味道,不管在哪里(别抬杠,说厕所!)。
和炸酱面相关的,还有我的两个要好的朋友,高大威猛的狄,和婀娜美丽的铃。狄说因为小时候得过肝炎,吃激素吃太多了,所以高大威猛。而铃无论从哪个角度讲,都是可人并让人怜惜的女孩。一个偶然的机会知道铃没有父亲,只有当护士的母亲带着她。铃常年在头顶扎着一条到大腿的辫子,在辫子根处扎着白色的蝴蝶结。铃说辫子是为爸爸留的,爸爸临死的时候告诉她梳辫子很美丽;蝴蝶结是为了纪念爸爸的,在爸爸的追悼会上第一次扎上,就要永远的扎下去了……铃的爸爸生前是一个警察,在一次和流氓团伙搏斗的时候,被杀死了。铃说她爸爸是英雄!我和狄都非常崇拜铃的父亲。
我不知道上天有时候会开什么样的玩笑,但是我知道有的玩笑我不喜欢。这个玩笑是和铃有关系的。在四年级的时候,我们班来了一个留级的男孩子,叫门。那个男孩子白净高大,可以用英俊来形容,但是我不喜欢他的那双眼睛,用妈妈曾经说过的话就是:“往人家肉里看!”门就坐在铃的旁边,没事就逗铃和我说话。因为我对他天然的反感,提醒铃不要理他。十二、三岁的男孩子有多坏?如果他要是一个小势力团伙的一分子,就很难说了。一天他对铃和我说:“哥哥带你俩出去玩儿去?”我赶忙拉着铃走了,听见他在后面吹着口哨……这样的事情多了,容易让人放松警惕。学期结束我就离开了洛阳……
在我离开洛阳4年后,我已经上初三的时候,我回洛阳去看姨全家、狄和铃。狄第一句话就说:“时间改变了很多,我都快不认识你了,你也会看到不愿意相信的事情。”狄的口气象一个大人。:“铃怎么了?”我的直觉告诉我是铃出事了。当狄带我走进铃居住的那个10平米的小房子的时候,我看见铃那熟悉的大辫子和白色的蝴蝶结,好像一切都无恙。铃转过脸,浓妆艳抹的面容,无所谓的眼神,慢慢的显现出神采,目光灵动,铃惊喜的抱着我,哈哈大笑。我发现铃还穿着小学四年级时候的红色滑雪衫,现在由于破旧已经是枣红色了……我们默默的走在街上,我实在无语,铃却一路左顾右盼,不时的有小混混过来和她搭讪……狄告诉我,我走了以后,门多次邀请铃和他出去玩,估计诱惑实在是太大,或者铃内心太孤单了,总之就有了第一次逃课。然后是经常逃课,上课坐在教室最后,坐在门的腿上打情骂俏。老师批评她,找她谈话,她居然用砖头把老师打伤了……后来铃的母亲哭着到学校好几次,铃依然如故,被学校除名了。铃的母亲在用尽了鞭打,在铃父亲遗像前跪搓板,反锁铃在家的一切办法后,把铃赶出了家门。狄说铃的母亲一次跪在铃面前说:“你爸爸就是被这些人害死的,你却和他们在一起,你……”就昏倒了。铃看了看倒在地上的她的妈妈,头也没回的就和一群人走了。
铃是当时洛阳城小有名气的“白蝴蝶”,后来怎么样了,我再也没有去洛阳,一切都失去联系了。
那里曾经葬送过一个美丽少女的梦!蒙住了我看世界纯真的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