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也冷了。如我站在楼下的开阔处,就不敢敞开衣襟。在风的冲锋下,我几乎要趴倒。
这个时候,我想,是离开我的故乡,养出了病。
对于寒冷,我就想起久远的家。因为在海的湛蓝下,天空那样的高而远。而在其下,无声的寒冷的白雪,把人们冻得踉踉跄跄。
寒冷是什么。
93年,我在菜户营。
那一段失业。我去求别人的关系,找到一个住处,说,在菜户营。我的东西不多,10几件,然后借了钢丝床。
南二环下去不久,我就看到了它的情形。在纷纷过去的民工以后,要穿过在北京一个浙江人的聚集地,便在没人的空地处,向南走下去。
那个关系人说,一会房子就到了。为什么能住而不用给钱呢,是一个单位欠他们的钱,而最终以这几个楼抵掉了事。
我把10几件东西挪进他的楼里,他就拍我的肩膀,似乎这样,就有了力量。那时间,就是北京的冬天。
我高兴地发现,屋子里有暖气。于是摆设了我的东西。在墙上,我挂着派克的电影照片,他眯着眼。
那个时候,我还记日记。但发现,楼里只有我一个。我在走出楼后,要步行40分钟,就会看到城市的剪影。
这楼的一片,就是广大的白雪和风声。它们和在一起,帮我解决没有人影儿的问题。我就坐在床上,看外面的寒冷踢着窗户。我也想看人的出现,他们终于的一过,让我去跟踪他们黑色的脑袋。
那个时候的饭,是准备20个包子。从外面拿进来,去分配一天的吃饭。我吃着,想着卖包子的人,也不孤单了。
椅子不好办,我在床上坐着。天空一样的远。有时坐了一天,在深夜的时候,我 听到窗外大声的叫喊,是风在撕着夜,而奔跑。
我在日记中说,这是野狼嚎。
但我燃着烟,它在黑色中有一个血一样的红,和我静静地看着。我对它说,你,在抚摩着我温暖的胡须。它不久也燃尽了,我就抬头去看夜里的星。如果还有,它们就是宇宙中奇怪的生命,对于我的孤单,它似乎显得很熟悉。
6个月里,我绕着这几个楼。它们不随便放进一个人,然而给我的白雪和风,却往往冻得我泪水盈眶。
在还剩下3块钱的时候,妈妈出差来了。我在屋里铺床,她要在锅里给我炒一个菜花。20分钟了,她还不炒好,我走出去,妈在那哭。却背着身子。
我不喜欢她那个时候哭。晚上送她去车站的时候,我紧紧地抱着母亲,看车厢上面飞舞的烟。
10年后;她们在北京。父亲说,菜户营是老讲儿,就是太监老了老了,搭个伴儿扎堆儿的地儿。
我媳妇偏要听下文,于是老头儿继续发挥着他的学识,给她讲。
妈还要红着眼圈,往我碗里夹东西。
菜户营我的楼真的很荒凉,2年里,我沉默地看着它的荒凉和寒冷。
但要感谢冬天里进入菜户营。
因为寒冷是血。是热的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