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镇在湖南，因为刘晓庆的电影《芙蓉镇》而出名，原本的名字叫王村，平淡无奇，后来改成和电影同名，就成了个可供游客消费的地方。芙蓉镇的旅游也并不发达，交通不太方便，它本身也就一个河边的小村、一条逼仄起伏的小街，对寻奇探幽的游客来说，也不是个太吸引人的去处。
去年，我和老王去张家界的时候还是绕道去了一次。而这一趟湖南的旅行中，芙蓉镇给我的印象最深。如果让我描摹特色，恐怕也和湖南其他的村镇差不多。一条石板路，很窄小，两边是有些年头的民居――当然，现在这些民居基本上都是商店和旅店。
我对住处的要求很高，挑选了半天，到了一个叫“天下第一螺”的地方，进门的地方是饭馆的大堂，老板领着我们转下楼梯，往下走。“不会是地下室吧？”我心里犯嘀咕，老板介绍说：“我这个房间是全芙蓉镇最好的，当年宋祖英来拍MTV的时候就住那个房间。”楼梯还没下完，我开始在心里比较宋祖英和我的口味有多大悬殊。
这个旅馆原来是建在河边的土崖上的，房间果真还不错：墙壁都是原色的木头，一条一条地贴上去，有藤椅和草编拖鞋，还算宽敞整洁，两张床，我猜想：哪张是宋歌星睡过的呢？最可爱的地方是：有个露天的阳台，从阳台望下去，底下是碧绿透明的蒙洞河，远处是毛茸茸的群山。蒙洞河的上游水流湍急，可供游人漂流。这里是下游，水流宽厚而且平稳，汤汤地从远处的山间流过来，再从更远处汇合到长江里去。
晚饭后就呆在房间里，本来很想看看电影，听说小村只放《芙蓉镇》，可惜，电影只在周五才有，我们只能在房间里呆着了――但是，这不也很好吗？阳台上有木头小桌椅，可以聊天或者沉默。
夜在这里是透明的，就是一件纱衣，温柔地罩着这个村庄，远处的山似乎还依稀可见。最可人的是近处的蒙洞河，近处房子的灯光映在河里，飘摇着，灯光就在河水的怀里渐渐睡去。天上特别多的星，也随着韵律飘摇，半寐半醒。在这里，天地是一个摇篮，天地之间的万物生灵都是摇篮里的宝贝。两艘夜渔的渔船泊在岸边，都有一盏渔灯，寂寥地照着，等待天明时起网的收获。
既然夜色这么好，还得需要一点助兴的东西吧。我忽然想起楼上饭馆里有米酒卖，就吩咐老王赶快去办，结果，拿回来的是一个1.25升的大可乐瓶子――米酒是散装的，只有5块钱一瓶，并且，竟然还是冰镇的。
倚着阳台栏杆，一人一杯冰镇的米酒，这夜色就有些甜滋滋的味道了――我都开始疑惑这甜腻的真实程度，然而，眼前的这一切，的确是真的。这一刻，芙蓉镇是安静的，如果有声音的话，那就是蒙洞河流过的声音，是梦醒水鸟的呓语和渔船上男人的一声咳嗽。随风飘过的是河水带来的泥土味道，那风便性情温和起来，与河水一起荡漾着。
这样的夜，能拥有一晚，也是人生的满足。
这让我回想起那一年的、漫长得没有尽头的军训，晚上，每天都要安排人值班，我这个最胆小最怕黑的人没有人来迁就。其实，没有人会在半夜敲门，没有紧急军情需要我去半夜通报――正因为没有人敲门，才更让我难过。没有窗帘的值班室里，一个人孤零零地。神秘而恐怖的黑夜，就在窗外张开大嘴，一歙一呵，呲咋有声。这样的晚上，只能用阅读去忘记寒冷、饥饿和恐惧，还记得，我某天晚上一口气读完了《芙蓉镇》这本小说。这些饥馁的夜晚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而多年以后，再次和芙蓉镇发生关联，却是在这样一个美丽的夜晚，真是让我得偿所愿。挥挥手，那些不愉快的记忆都远去了，并且，希望恶梦再也不会回来。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