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贵人语话迟
到一岁三四个月了，儿子还是用他那漂亮的大眼睛和我们交流，就是不张口说话。都说十聋九哑，那么十哑也会九聋了？好在儿子并不聋，所以，大家都安慰我说：贵人语话迟，别着急，你们家生了个贵人。听起来儿子迟迟不说话好像还成了好事了。
有人教我个办法：小孩一般对动物的声音感兴趣，可以先从动物的叫声教起。因此，我找来漂亮的猫画像和狗画像，期望鲜艳的颜色引起儿子的兴趣，果然，他用小手在猫身上狗身上指来指去，笑了。好了，有希望了！我学着小猫在地上爬，嘴里还“喵喵“叫着，然后要求儿子也学猫叫，他果然在嗓子眼里轻轻地哼了一声“喵”，嗨呀，儿子张口说话了，虽然说的不是人话，但已经证明他肯定不是哑巴了。我再接再厉，将两手当狗蹄放在胸前“汪汪”两声，好像是为了配合我高昂的情绪，他居然大声地“汪汪”叫了一下，我得寸进尺，让他叫“妈妈”，以前不知教了他多少遍叫妈妈了，今天我都把自己和猫狗相提并论了，可是，儿子把嘴闭上再也不张开了。
科学家有人类左右脑功能的学说，具体到儿子身上，我自以为是就断定儿子数学头脑应该错不了。我开始教他识数，认识各种动物和食品，为的是反复发音让他听，没两个星期，儿子把十以内的数、几十个动物和食品全都认识了，问他，用手指，就不开口，这哪里是话语迟啊，根本就是金口不开，待价而沽直到变成非洲钻石口？！
儿子一岁半时的某天，我拖着疲惫的身子进了家门，他象往常一样欢天喜地地张着两只小胳膊迎上来，令人兴奋的是，他居然发出“妈妈”的声音：“特大喜讯，儿子说人话了，能叫妈妈了！”飞奔过来的儿子他爸一把抱起儿子，我们眼巴巴等他再张金口，儿子就会笑 ，不叫了，我们俩倒是对着他一遍遍地喊“妈妈”，喊累了也没听见儿子的第二句“妈妈”。爱人说我肯定是想儿子说话想疯了，于是产生了幻觉，这么一说，我也怀疑自己了，可我还不至于精神不正常吧！后来的半年多，这个偶然的“妈妈”声我也未曾享受过。
儿子两岁了还不会说话，我和他爸爸没有担忧已经是不可能的了。我们没完没了地和他说话、讲故事，他很“懂事”，从不“插话”。
有时我们逗他：翔翔是小哑巴吗？他赶紧摆摆小手摇摇头表示不是，问了几次，他就发明了“啊啊”来代替他所指的所有东西，后来干脆就啊啊呀呀地乱说一气别的星球的儿童语，然后摆出一副得意的样子看着哭笑不得的我们，弄得大家一点儿脾气都没有。
此时，我们最大的希望就是儿子将来不要在语言方面有障碍。生儿子前，就想着是男孩还是女孩，是丑还是美，其实，生个健康的孩子才是最重要的。我亲眼看到一个先天脑瘫孩子的父母是怎样在无望的艰难中受煎熬，也看到原本一个婷婷玉立的漂亮姑娘却是个哑巴……除了遗传，我们很多先天非健康的孩子都是成人们不好的生活习惯或不负责任的态度的牺牲品。绞尽脑汁仔细回忆，好像我们没有什么不良习惯让我们遭到儿子是哑巴的报应。于是，我们追根溯源，奶奶爷爷姥姥姥爷是否说话迟，证人已经找不到了，但我和儿子爸爸说话都在一岁半以后证据是充足的，有了这个可能遗传的基因，我们总算自我安慰地稍稍松了口气。
说话晚也给儿子带来交流的不便。奶奶单位有一个内部幼儿园，那时在北京已经非常少见了，哪个单位也不愿意保留一个倒贴钱的部门（后来，也很快取消了）。儿子一岁七个月上幼儿园时，别的孩子会用语言表示想要什么，可我儿子不会，全靠别人发自内心来理解他，那怎么可能呢，所以，儿子一着急就咬人，同班的孩子身上基本上都留下他“奉送”的“印章”，所以，老师总得把他放在自己的身边才放心，妈妈我也不停地领着他东家西家去道歉，道歉的外交辞令就只好都由妈妈代说了。直到儿子会说话了，仍有一段时间还保持着一着急就咬人的习惯。他的表弟吴忌就为此曾“身披彩霞”，从脸到胳膊到手全是小“红章”，其状甚是可怜，如果质问已经会说话的儿子，他一定会说：“我亲他。”
那时的儿子也是个哑剧表演家。他看到什么学什么，动作往往挺到位，表演起来职业道德也好，特别的认真，不计报酬，就是无语声，有点卓别林无声电影的范儿。不过，每次看他无声的表演，我心里都酸酸的、愁愁的。
儿子两岁三个多月的一天，我们一家三口吃火锅，儿子兴趣盎然，学着大人往冒着热气的锅里添菜加肉，忙得根本顾不上吃饭。突然，他“baba”“baba”地叫起来，天哪，儿子叫爸爸了，我们的情绪热度立刻比火锅还要高：“再叫爸爸。”儿子真的爸爸爸爸叫了起来，这可是这顿饭最好的作料了，香极了。可儿子表情焦灼地抬抬屁股，一股异味升起来，儿子指着凳子上黄灿灿的稀汤叫着“巴巴巴巴”。我们三个都乐了，巴巴和爸爸这时又有什么区别呢，儿子也为自己终于能叫出巴巴高兴得不得了。洗完屁股，爸爸指指茶杯：“茶”，儿子立刻跟着说“茶，再说“杯”，他“杯杯杯”地还知道耍贫嘴了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