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北京今天可能迎来第一场雪：2004年的第一场雪，比以往时候来得更晚一些。
虽然在北京生活了十多年，但对京城的雪一点好感也没有：一点点雪就能酿成交通大拥堵，把我耽搁在上下班的路上，饥寒交迫。家乡在东北，那里的雪才是我真正怀念的雪，可惜，已经记不得有多久没有赶上家乡的雪了。
形容家乡的雪，“鹅毛大雪”这个词可以派上用场。大而厚的一片片，天使的翅膀，落到这尘世，漂白了人事器物。下雪的场面气势磅礴，恢弘壮丽，透着北方人的爽快。一夜大雪过后，空气被雪花擦洗过，呼吸到肺里，渗透到心里，都是透彻的凉和爽。
下了晚自习，天早就黑透了，下过雪的天空一片澄静，自行车轱辘压在雪地上，咯吱咯吱拧出一溜车辙，稍不留神，人车会同时倒地，好在雪厚，一般不会摔疼。原本要20分钟的回家路，现在变得更漫长。冷风打在脸上，笨重的大衣穿在身上，心里却想像着家的温暖。远远地看见家里的灯光，觉得那是最鼓舞人心的希望，母亲大约正在做酸菜汤，一蓬一蓬的蒸汽涌出来，在玻璃窗上凝结成细密的水珠。到家了，就有了可享受的温暖。这样一个雪中穿行的过程，就是接近幸福和温暖的历程。
老王家在更偏远的黑龙江，他也常常跟我畅想家乡的雪。有的时候，一夜落雪无声，早晨起来，门却推不开了。尺厚的大雪，把门给堵死了。男孩子就勇敢地从窗口跳出去，把门从外边打开。黑龙江的雪更厚，并且，冬天所下的雪一层一层地积累起来，都不会化掉。后院无人清扫的地方，雪层有一米厚，老王就掏个雪隧道，在里面钻来钻去。
他不止一次地跟我描述雪隧道的好玩，仿佛地道战电影里一样，可以贯通决不塌陷。我也不止一次地想像少年的老王是如何的淘气：穿着印花小棉袄，拖着鼻涕，在雪地里跑来跑去，玩得热火朝天，完全忘记了零下20多度的寒冷。
少年时候，每一次大雪都可以成为一场激烈的雪仗的正当理由，如果因为打雪仗误了上课时间，没有哪个老师会特别较真。只要是下了雪，下课时间的操场上总会有雪仗发生，有的时候会从多处小规模战役演变为规模庞大的战争。上课铃响了还意犹未尽，这个时候要提防那些在雪仗当中吃亏的人，说不定什么时候，他会偷偷把一个雪球塞进你的脖子里。这种时候，大部分是女生会发出尖叫，男生仿佛终于有了动手动脚的机会――谁让你拿雪球打我来着？情窦初开的男孩会欺负自己心仪的女孩，这是我多年以后才知道的科学道理。可惜那时候大家都不懂，女孩子有的时候还会为此动真气。
还有一次，也不知道是谁把一个雪团放在了老师的讲台上。沉浸在雪仗气氛中的全班同学都期待着老师能喜欢这个礼物，可谁知道：老师皱了皱眉头，把雪球扔进了垃圾桶。大人不理解小孩子的心情，一个雪球其实是个好礼物，并不是摆在那里向老师示威搞恶作剧。哪怕老师操起雪球砸向某个调皮同学，大家都会很高兴，如果她真的这样做，我想，至少我会一辈子都爱戴她。可惜，我的老师根本不解风情。
有的时候，真想下雪的时候赶回家乡，站在雪地里，用双手捧住那一片洁白，看着它慢慢地在手心融化。真想让母亲再做一锅热气腾腾的酸菜汤，让我重温那永生难忘的温暖。也就是想一想罢了，现在的我，坐在温暖如春的办公室里，心里希望北京不要下雪，不要再次重温2001年12月的胜景――那一天，我后半夜才到家。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