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前,一个偶然的机遇,我认识了你,从此就再也无法把你忘记。然只因对宗教莫名的敬畏,对佛法教义的始终无明,我只能默默地注视着你,极力幻想着佛光灯影后你的神秘莫测,更多时候是揣测你内心深处高处不胜寒的忧伤。不知为何,于我而言,总固执地认为你是忧郁的、不快乐的,虽然与你相隔几百年的我同样如此执着地希望你能快乐,如不在当世,那就在生命的各道轮回里。
无数个令人黯然的雨夜,我心灵的触须总是如此真实地触碰到你的哀伤与心痛,也许,此心同彼心,所有的心都是性灵之物,都是相通的,包括灵魂的每一次悸动。于是,在一遍遍触及并体味你的心痛时,我的心也百转千回地痛了一回又一回。你尊奉的是莲花生大士,那我就祈拜阿弥陀佛、观世音菩萨和释迦牟尼的身口意三密之金刚化现的莲花生大士,祈愿你来世永恒的欢乐与心的平静祥和。
感谢红尘中那么多迷恋你的人,他们或动情地参悟你的诗句、如我一样穷尽一颗凡心去体会你的感受;或抱着一种探秘时小心翼翼内心却难以掩饰好奇的心情去揭晓你的前世今生与波澜壮阔的内心,他们的虔诚一如你当年潜心研习教法教义时一样;或情深款款地轻吟浅唱你多年前字字惊艳、句句珠玑的情诗。让我的指尖和眼神,得以能在白底黑字之间穿梭出渐渐完整的你,让我的耳畔,能时时回响拉萨街头世间最美的情歌小调,能时时拂过青海湖底最后一着凄绝无望的哀叹,和着雪域之城的恢宏,和着驼背次旦的六弦琴,和着随风而舞色彩绚丽的唐卡,甚至匍匐着磕等身长头朝拜的信徒,也飘荡着山脚下知名酒家精心酿制的醇香以及酒桌旁或令人心醉的情话或使人爽怀的高谈阔论。它们,是那样鲜明生动地向我勾勒出你生存空间的经度与纬度,让数个世纪后的我,甘愿沉醉于那片神秘的土地,那些鲜活的招摇的生命,循环往复,无法自拔。
我洞察着你,我洞悉着你,隔着看似遥远的时间和空间距离,用我穿越三百年的忧伤眼神和我今夜以及来夜的痛彻心扉。我仰慕你佛法造诣上的博学,敬重你宗教地位中的尊崇,但如此深深地打动着甚至是震撼着我的,却是你至情至性的赤子情怀,你挥洒自如的阳春白雪和下里巴人令人动容更令人深深地动情。你悲天悯人,有着一颗真正的菩萨心肠,你和最被人瞧不起的屠户交往,你同情流落街头素不相识的流浪老乞丐,在那些自诩高贵的达官贵族面前,你是真正的心灵的高贵,无需锦衣玉食的熏染衬托,无需锦缎绫罗的装点昭示。因而更显高洁不俗,更接近佛心,也难怪,你就是佛,活着的活佛。因你,我对佛似有了一层亲近。
我更钦慕着你,依恋着你,无可救药地迷恋上你,是因你热烈直白的诗歌,是因你每一断缠绵悱恻撕心裂肺的恋情。你如此忘情,如此投入,如此情真意切,你是每个女人心中最美的情郎。你让我从此相信亘古不变的爱情,不是在神话故事的杜撰里,不是在文学作品的虚构中,而是就在实实在在的生活中,只不过隔了我三百年而已。三百年后,我迷离的泪眼停驻在你的每一段恋情中,热恋时你因喜悦而放歌:“我那心爱的人儿,若是能百年偕老,就像从大海深处,采来了奇珍异宝。”你的喜悦绝非得到之后的庸俗狂喜,你对恋人敬重珍惜如珍宝,能被你如此爱恋的女子,该是多么的幸福!试问世间多少薄情郎,为何都不如你那样痴情?!可悲的是,你的每一次热恋,都遇到那么大的阻力,你也深知,也沮丧过:“芨芨草上的白霜,是寒风吹过来的,就是它们两个,拆散了蜂儿和花朵。”每次读到你诸如此类的文字,我都悲痛欲绝,愠怒某些人某些事对世情的冷酷无情,但我也有你心底的无可奈何。我知道,有些感情,即便没有外界的阻挠,由于心的羁绊,我们也很难修成正果。于是,少年的你,也埋怨过:“渡船虽没情肠,码头却向后看,那负心的人儿去了,却再也不肯看我一眼。”当然,面对缘聚缘散、缘生缘灭,你也有你看似通达乐观的一面:“过了花开的时光,蜜蜂儿并不惆怅,既然缘分到了尽头,何必再去枉自断肠。”但是,你的内心仍是无法真正放下的,因为你太痴情太深情太一往情深,因此在布达拉宫寂静的黑夜里,你愁肠百结地写下:“第一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第二最好不相识,如此便可不相思。”字字血、句句泪,往事不堪回首,断肠人在天涯。我甚至都能想象,写下这样如泣如诉的诗句时,有晶莹的泪,滑过你年轻俊美的脸庞。这样的诗句,曾淋湿多少双泪眼,曾打动世间多少多情的女子啊!读你的情诗,如品琼浆玉液。多么希望自己能早生三百年,不奢望途中能与你相见,只为聆听从遥远大西北吹来的风中裹挟有你动人的歌声,只为在流布的空气中能偶尔嗅到你呼吸的芬芳。
你让我从此记住了你,你让我从此忘不了你——六世达赖仓央嘉措。多年之后,当我踏上那片圣洁而令人神往的土地,我的每一寸思维,我的每一脉心跳,都会有你玉树临风的身姿都会有你口吐莲花的禅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