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个阳光灿烂的日子,这一点,我在上高速路的时候就发现了:阳光照着椿树的叶子,红彤彤的,刷了玫瑰汁的蛋糕一样,格外诱人。秋天有阳光的日子就这么几天了,正是晒粮食、晒干菜的最佳时节。听收音机说,今天还是九九重阳节,还是登高望远赋诗的好日子――登高望远很容易,我的办公室在高层,从窗户可以清楚地看到西山,赋诗就很难了,有人说我生活在没有诗性的状态里。
一到阳光灿烂的日子我就坐立不安:心里痒痒,身上长草,巴不得赶快让太阳晒晒才舒坦。但是,大多数阳光灿烂的日子是不行的,我是一头小兽,被困在写字楼里,手指头的神经被连接在电脑键盘上,脑子想着外面的阳光。
大多数时候,我会被钉在办公室的椅子上,有些时候,我也会出门:从一个大厦到另外一个大厦,中间乘车。只有在乘车的时候,我才能注意到车窗外面的阳光――特别羡慕能走在阳光里的人――还有我这么矫情的人吗?那些走路的人,心底里还不知道怎么羡慕我呢!
晒太阳是个多么简单的愿望!文学描写里常常是这么说的:穿上暖和的老棉袄,把手抄在袖子里,找个向阳的墙根儿,当然,如果有稻草堆就更好。以最舒服的姿势蹲下或坐下,眼睛半眯缝着,鼻子里闻着新割稻草的香味和暖烘烘的阳光晒出来的各种味道,半寐半醒,无牵无挂。
昨天的阳光似乎也不错,中午和人吃饭,在798工厂的院子里,那个以前卫艺术著名的地方――我们几个吃饭的人与艺术无关。主客老梁是个大领导,中午一大堆饭局等着他,溜着边,他和我一起跑出来,想找个舒坦的地方吃饭――有的时候,有人想舒服地吃顿午饭都那么难。“看着点那几个人,别让他们看见我。”老梁说:“这几个人想拉我吃饭――好几拨人想拉我吃饭呢。”愁得他不行。
这个叫江湖的饭馆窗子很大,落地的,但外边是阴影――坐南朝北,窗子里没有阳光进来。老梁不无怅惘地谈起他在巴黎街头看见的景象:一男一女,找了靠河的地方坐下,一人一杯鸡尾酒,也不喝,就坐在那里发呆。阳光照在他们的正面,而老梁看到的是透过阳光的背影。“那种悠闲,都到骨子里头了。我就弄不明白,他们整天都闲着没事吗?”这个印象被留在老梁的心底和他的相机里。他觉得这就是风景了,巴黎的阳光和那对男女。在中国,想找到这样的风景并不容易。
同伴老李的办公室是落地的大窗户,但他常常抱怨阳光太足,晒得人昏昏沉沉,没办法工作。我的办公室条件比他好,冬天不冷,夏天不热,着实让他羡慕。即便他的办公室阳光更多一些,我也不愿意交换,因为太足的阳光会照在我的电脑屏幕上,让我看不清WORD文件。
我也开始怜悯起自己。真的没有时间晒太阳吗?也不是,恐怕是没有晒太阳的心境,比如说:我和老王在翠湖边钓鱼的时候,手机可能会响,心思一下子就被牵回到工作上。即便没有该死的手机,也会有走神的时候,而这种时候,大半会走到那没完成的工作上――心里为什么总是拉拉杂杂地不干净呢?
几个月前,大夫说我缺钙,说:晒晒太阳就好了。可是,我是一个晒不成太阳的可怜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