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能不能做,还要等明天的检查结果。”肖程苦笑笑,问。“你认识正规的按摩师吗,我的脖子有点疼,听说有些按摩师挺神的,捏一下就好了。”
朱爱萍听了高兴道:“还找什么按摩师啊,再说这个钟头也不会上门。这样吧,我以前也学过,让我试试。”
“你学过?”
“是啊,大学选修的,还到中医院实习过呢。”
“那就……试试吧。”肖程犹豫了一会才脱了上衣,露出半个肩膀。
朱爱萍走过去一看,吃了一惊:“怎么这样?”
“怎么了?”肖程问。
“这儿有一道明显的伤痕。”朱爱萍用指尖轻轻触着肖程的后颈部说。“您是不是挨人家打了?”
“昨天晚上出了点意外。”肖程故意很轻松地说。“被人打了一棍子。”
“这我知道。”
“你怎么会知道?”肖程奇怪地问。
“何晶跟我说了,那一棍子是您替她挡的。不过,她可能没想到会这么严重。”
肖程听了愣了愣,过了会才说:“我犯了一个低级错误。”
“低级错误?您说什么呀?”朱爱萍看着肖程那么严肃的样子,不解地问。
“我不该去蒸桑拿,而是应该用冰镇的。”肖程苦笑笑。“我简直太弱智了。”
朱爱萍知道,无论是什么外伤,最好在48小时内不要热敷。“可能是他当时没当回事。”这么想着,就说。“点穴按摩倒是个好办法。”
“可不是同样起到血流加快的作用吗?”
“可我按摩的不是受伤的穴位。”朱爱萍很高兴有一个解释的机会。“而是邻近的部位。这样,这些穴位发热后,就会吸引周边血流,从而减少伤痛处血液的流量,和冰镇的作用倒是一致了。”
“是这样吗?”肖程想了想,有些怀疑。
“如果你不相信,我们还是做冷敷吧。不过,我担心你已经做了桑拿,效果会差些。”朱爱萍笑了笑说。“像您这样的人,是不会相信中医的。”
“那我们就试试?”肖程倒痛快起来。“反正也没有什么坏处,对吗?”
“请等我一会,我去拿样东西。”朱爱萍说完,就走了出去。她在医生办公室自己的抽屉里拿了一瓶藏红油。回到肖程这儿时,随便把门带上,说。“请您躺在沙发上,把裤带解开。”
“可我的伤是在上面。”肖程站着没动。
朱爱萍却打开瓶盖,用消毒棉醮了油液,正经八百说:“现在你是我的病人,要听我的话。”
肖程只好解开裤子,在沙发上躺了下来。
朱爱萍便过去蹲下,把醮了油液的棉花球按在肖程的肚脐上,并用创口贴封好。“两小时后,您可以把它取下来。现在请您脱了上衣,最好趴着。全身要放松,想些愉快的事。”
肖程顺从地做了。
“好了,我要开始了,如果有什么不舒适,您就告诉我,好吗,肖主任。”朱爱萍说完,就在一些穴位上涂上油液,并熟练地掐捏起来。
“一会,我的手法要重些,您会感觉到疼痛,叫出来也可以,都是正常现象。”朱爱萍说着就加大了力度。但肖程没有叫,卧在沙发上,一声不吭。
朱爱萍的按摩技术是经过高人指点的,但不是通过选修课,而是在大学交往的那些男人中有一个是按摩大师。有一次她打球崴了脚,校医院一个年轻大夫几分钟就解除了她的痛苦,后来得知,此人是传了几代的疡科专家。不久,他们有了关系。在床上,那个男人把秘籍一点一点地传授给她,直到分手。后来,朱爱萍发现这一招很有用。因为不管是否有病痛,几乎人人都喜欢享受按摩带来的快乐。这时,她的手和对方身体的接触,完全是名正言顺的。至于接触的性质是不是会改变,就完全由她掌控了。事实上,她还没遇到过一个能在那种场合始终保持理智的男人,有时还没来得及暗示,对方已经一下把她搂在怀里了。
当然,她并不滥用。只是当她看中,并打定主意发生亲密关系时,她才会用那种令男人无法抗拒的口吻说:“让我给您做个按摩吧。”
“你经常把这种……是红油吗?”过了一会儿,肖程打破沉默问。
“是藏红油。”朱爱萍回答说。“是生长在5000米以上的高寒地区……”
“我不是说这个。”肖程打断道。“我是说,你经常做按摩吗?”
朱爱萍笑笑说:“不是,实际上是用来治疗我的月经不调。”
“有用吗?”
“很有用啊。不过,不是用按摩,就像我刚才做的那样,把醮了油液的棉花球塞到……”
“真是奇怪。”肖程打断道。“一个大学附院的产科医生,不用西药,却用这种……算了,一会又有人要说我攻击中医了。”
“我可没说您啊。”朱爱萍这时改了手法,开始用姆指根的肌肉大面积地搓揉起来。“觉得舒服吗?”
“嗯,很舒服。”但肖程很快又说。“可对那棍伤有用吗?”
“应该有用吧。下面我的动作还要大些,你忍一下啊。”朱爱萍说着,就用一条腿跨到沙发上,身体俯伏下来,用胳膊肘用力冲压着肖程的腰部。“你再坚持一会,我就好了。”
“好吧,我想也差不多了。”
“瞧您着急的样子,是不是想早些走啊?”朱爱萍故意问。
“我没着急啊。”肖程把脸埋在沙发里嘟哝着。
“那我就再用点力。”
“不过,还是快点吧。我怕你病房有事呢。”
“我想问您一个问题。”朱爱萍这时壮着胆子靠近肖程的耳朵说。“您真的想和曲兰结婚吗?”
“怎么了?”
“我是替你委曲。”朱爱萍的心跳在加快,脸也红了起来,说。“您又不爱她,怎么跟她做爱呢?”
肖程没再说话,翻身坐了起来,并把松开的裤带系好。
“您还没回答我呢?”朱爱萍热切地看着肖程问。
肖程却不看她,说:“时间不早了,我该走了。”
“您别走!”朱爱萍叫了一声,冲动地抱住肖程,就哭了起来说。“您……你怎么看不出来,我是真的爱你,喜欢你……我不要您娶我,只要您亲我一下,行吗?”
“不。”肖程却用力从朱爱萍的拥抱中挣脱出来,冷静道。“朱医生,你理智一些。我不可能跟你有任何关系。决不可能。”
“可我……可我……”朱爱萍用手遮住脸,在沙发上坐下。
肖程迅速穿好衣服,拉开门,走了出去。
这一回,朱爱萍真的伤心起来。她不是埋怨肖程,而是恨自己太没本事了。在过去,还没有任何一个男人这样拒绝过她呢。
朱爱萍等恢复常态后才离开肖程的办公室,但她心里还是很乱,不知道肖程以后会怎么看她,说不定调动的事也泡汤了。她从更衣室的柜子里拿了衣服,木讷地走进隔壁的房间,完全没有意识到屏风后面哗哗地冲着水,有人在洗澡呢。
当她脱了衣服走进去,才发现是赵新。
“怎么连门也不关?”朱爱萍用塑料帽子遮住头发,坦然地走到水笼头下淋浴起来。
赵新却用手遮住下身,说:“你没听到动静啊?”
朱爱萍看了撇了撇嘴说:“还以为是护士呢。”
“护士敢在班上洗澡吗?”
“好了!好了!”朱爱萍不耐烦地说。“你出去吧。一会到值班室来一下,有重要事情跟你说。”
赵新叹了口气,胡乱擦了一下就出去了。
“也好,自己都这样了,肖程也没动心,看来他还真的不好色,那也只好死心了。”朱爱萍一边洗澡一边想。“幸亏时间不长,没花什么大力气,也没让别人看出来,否则让赵新知道就不好办了。”
等她洗完了,来到值班室,发现赵新已经坐在床上了。
“你怎么和肖主任一样,也弄得这么晚?”朱爱萍怕按摩的事被赵新看到,试探地问。
“肖主任还在吗?”赵新却反问一句。
朱爱萍看看赵新不像撒谎,便放下心,说:“他还在不在我怎么知道?不过,刚才肖主任特别吩咐要尊重新来的66床。对了,这么晚,你来干什么?”
“我在给植物人打麻药。”
“现在打麻药?”
“是,深夜正是人的原始本能最活跃的时候。”赵新说起病例,立刻来了精神。“我想通过性幻想诱导意识的恢复。当然,我不能确定一个深度昏迷者是不是还有白天和夜晚的区分,但我想试一试。”
“你刚才说,深夜人的本能最活跃?”朱爱萍却不想讨论植物人,只是对自己感兴趣的事情问。“原始人都在深夜做爱吗?”
赵新笑笑问:“你想说什么?”
朱爱萍用迷蒙的眼神看着赵新说:“我想和你做爱,你这个笨蛋。”
“可你不是说……”赵新却坐着不动。
“说什么呀。快把门锁了,来吧。”
接下来,赵新的反应要比朱爱萍想的激烈得多。他就像饿坏了的乞丐,像个初经人事的毛孩子忙碌着。而朱爱萍已经在肖程那儿做过预热,更是表现得急不可耐。常言说,小别胜新婚。前一段时间的分离,倒让此时的缱绻持续得更长了。等到彼此精疲力竭,朱爱萍又说起了例假。
“你说怎么办?”赵新似乎有点拿不定主意。
“既然是我们爱情的结晶,我就想生下来。”朱爱萍很果断地说。“当然,如果你另有想法,我可以做掉。”
“我有什么想法?”赵新把朱爱萍抱得更紧一些才问。
“你不是想跟何晶好吗?”朱爱萍这时把头凑近赵新的耳朵,用轻轻咬了一下说。“你们是不是已经上过床了?”
“没有。她连亲都不让我亲一下。”赵新不无沮丧道。
“可她决不是清教徒。”
“可她另有想法。”
“什么想法?快说给我听听。”朱爱萍兴奋地催促。“是不是想和肖程好?”
“好像也不是。”
“那是为什么呢?”
“谁知道。”赵新苦笑了一声。“女人是世界上最复杂的动物,而且,说变就变,毫不留情。”
“好啊,你这么攻击我们女人。”朱爱萍用手狠狠在赵新身上掐了一把,分开双腿骑到赵新身上说。“我现在就让你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女人。快给我干活,不许偷懒!”
说着,他们又动作起来了……
这一夜,他们可折腾够了。说一会儿话,又做一会儿事,似乎要把前些天的损失全部补回来。病房也很帮忙,居然没有一点需要值班医生处理的事发生。这样很快到了天亮,当赵新悄悄溜走,朱爱萍准备好好睡一会儿时,快下班的白荷进来说,还有个手术要插进来,何晶已经在做准备工作了。
“上午有两台前置胎盘,肖主任刚才来电话,特别吩咐你也可以做一台。”朱爱萍一到办公室,刚从病房回来的何晶就对她说。“当然,必须征得你的同意。”
“他是这么说的?”朱爱萍有些意外,原来以为肖程会对她有看法,给她穿小鞋,现在看来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你们……出什么事了?”何晶却有些不放心地问。
“没有啊?”朱爱萍一脸无辜的样子。“我们能出什么事啊?”
“可我觉得肖主任说起你的时候怪怪的。”
“什么意思啊?”
“他特别提醒我,一定只能成功,不能失败。还说以前对你关心不够,这次做分组试验,也没把你例入试验人员名单等等。”何晶皱着眉头,看着朱爱萍说。“你跟他,是不是有了什么特殊关系啊?”
“瞧你说的。”朱爱萍笑了笑。“就算我想跟他有什么,他也不会接受啊。”
“那倒是。”何晶想了想,又说。“有个情况我要跟你说清楚。你知道,以往使用益母草注射液,前置胎盘,特别是需要人工剥离胎盘的病例,是作为排除标准的。”
“是吗?这个我还不是太清楚。”朱爱萍这时打了个哈欠说。“反正有你在台上,我听你的。”
何晶听了有些担心道:“是不是晚上没休息好?要不行,我请肖主任重新安排人。”
“不不不,我休息得挺好。”朱爱萍打起精神说。“肖主任这么关照我,我也不能让他失望对不对?”朱爱萍当然不想错过这次机会,昨天当了一次助手,看到手剥胎盘不像想的那么困难,早就跃跃欲试了。
“好吧,不管我在不在,你都要记好,手工剥离时,出血汹涌,血窦不闭合,必须迅速在附着面上注射益母草注射液,剂量是2毫升。”何晶仔细叮嘱道。
“放心吧,这个我已经熟记在心啦。”朱爱萍伸了下懒腰说。“关键是加强局部宫缩,我说得对吗?”
上台前,朱爱萍喝了一杯浓咖啡,所以精神百倍。她的运气很好,胎盘植入不深,面积也很小,朱爱萍只用手指碰了一下,就整个儿下来了。但何晶主刀的第二台就不那顺利了。胎儿娩出后,出现了产科医生最不想看到的情景:找不着子宫壁与胎盘边缘可分离的界线,说明胎盘是完全性植入。而偏偏在这时,朱爱萍开始犯困了。
在宫壁注射了益母草注射液后,何晶一边让护士开动吸吮器清理积液,一边注视着出血量。
“要结扎上行支吗?”朱爱萍希望尽快结束手术,有些着急地问。
“不,先做子宫按摩。你来吧。”何晶并没注意到朱爱萍的状态,只想让她多个实践的机会。
朱爱萍把手伸进腹腔,开始按摩子宫,可眼睛却不由自主地闭上了。
而这时,何晶正全神贯注地盯着吸吮器,检查有没上次葡萄胎残留下来的水泡胎块,如果有的话,必须送病检,以确定有无恶变的可能。
“你最好用纱布局部压迫止血,然后缝扎出血点。”何晶扫了一眼朱爱萍说。
“是……缝扎出血点。”朱爱萍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向护士伸出手,接了一块纱布。
“你怎么了?”何晶担心地问。“不舒服?”
“不,我没什么呀。”朱爱萍咬了咬嘴唇,强打起精神说。“我在找出血点呢。”
这时,吸吮器的声音有了一点变化,管道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何晶一看,果然发现了水泡胎块,立刻弄出来,交给了巡回护士。何晶又开始专注于手术视野,与朱爱萍轮流做起了缝扎。
这台手术做了将近三个小时,朱爱萍好不容易熬到剪断肠线,切口已经缝合了。
“好啦。”何晶松了口气对器械护士说。“最后一次清点。”
器械护士便和另一个护士对照着清单检查起来:“剪刀3把,止血钳16把,组织钳5把,拉钩5个,镊子4把,缝针6个……”
这时,赵新走到朱爱萍身边,小声说:“你也太过分了,一直在打瞌睡。”
朱爱萍却瞪了赵新一眼回答:“你还好意思说!”
赵新便赶紧走到一边。
器械护士向何晶报告:“器械核对无误。纱布8块,一块不少。”
何晶却没按规矩向护士们表示感谢,呆呆地想着什么。
“喂,你怎么了?”朱爱萍冲着何晶扬扬头说。“手术结束啦!”
何晶却问:“关腹前,你检查过了吗?”
“嗨,器械、纱布一样不少,你担心什么啊?”
“可我总觉得哪儿不大对劲,可又想不起来。”何晶充满了困惑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