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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晶不傻,就是傻子也能听出肖程刚才那番话的意思。什么已经和未婚妻分手啦,不再爱她了,而且还是因为那种让男人最不能容忍的原因。当然,也可以理解为朋友间的一次倾诉,男人也需要把心中的烦恼说出来。但何晶的直觉在告诉她,瞧,这个男人对你有意思,在做某种暗示,至少在为爱情前史做解释呢!
但何晶不想让这种多少带点暧昧的关系发展下去。进修才刚刚开始,就有了这种事算什么啊?但这还在其次,主要是对肖程太不了解。无论从地位或人生经历,他们的距离实在是太大了。所以何晶要当机立断给予拒绝。
转移话题是最简单有效的办法,而稍后在对手术做出评价时,她那么直白地说出内心真实的想法,似乎也有阻止距离拉近的企图。
不料肖程的反应却有点出乎何晶意外。他说:“我得承认,你的感觉是对的。在那会儿,我确实想得更多的是让你主刀。可同时也考虑到病人的安危,贾医生的判断虽然符合常规,但也过于保守了。”不等何晶说话,肖程又接着说。“我是想帮你,但还不至于到那种程度。你的话,只能接受一半。再说了,任何手术都有危险,从某种意义上说,医学就是在死亡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科学。我们不能在治疗中过多地想到情感问题,否则你永远当不了一名好医生!”
这话让何晶觉得很震撼。她能觉察到肖程的真诚,同时也发现了他与众不同的信念。这时,她似乎还在肖程身上还看到了一些“老爸”的影子,这正是她所喜欢的啊。
何晶曾经在电视上听到一位世界名模说,女人要爱的男人必须有三个条件,第一得聪明,第二要不同凡响,第三要幽默,让女人笑起来。肖程前两个条件都具备,就是太严肃了。
“不,就算他比‘老爸’还浪漫,我也不会和他有什么的。决不会。”何晶一边这样告诫自己,一边走回64床病房。
病人情况比预期的还要好,没有再出血,虽然有些烦躁,但这是全麻后的正常现象。朱爱萍看到何晶回来就问:“谈什么了,这么久?不会只说手术吧?”
“嗯,肖主任说他为什么会唱粤语歌,还说中国人用英语交谈不利于交流感情。”
“你就编吧。”朱爱萍摆摆手道。“谈这些,会让你的脸涨得这么红吗?”
“我的脸红?”何晶吃了一惊。“没觉得啊?”
“肯定还说了不少别的。不过,我的好奇心也没那么强,随便问问,不愿说拉倒。”
“真的没说什么啊。”
这时,有护士进来测体温。朱爱萍就拉着何晶走出来,低声道:“你到底想不想和肖主任好?说实话。我可是认真的。”
“你想说什么?”何晶觉得朱爱萍不像开玩笑,便也认真起来。
“我们是好朋友,所以我不想把事情瞒着你。”朱爱萍这时和何晶走进空无一人的医生办公室,关上门才又说。“如果你想和肖主任好,我可以让着你,促成百年合好。如果不想,我就不客气了。”
“不想。”何晶立刻就回答。
“为什么?”
“不为什么。我是来进修的,将来还得回去。”
“嗯,算是一个理由。还有呢?”
“还有?他这样的男人太严肃,我也不喜欢。”
“那是有两个了。那第三呢?”
“两个还不够吗?”
“我再给你补充一个。第三,他只是利用你,并不是真正对你好。”
何晶扬起眉毛问:“利用?他利用我?”
“这个需要局外人才看得出来。他处处帮着你,其实是在拍曲主任的马屁。”
“他用得着吗?”
“那你就不懂了。”朱爱萍哼了一声说。“他们男人要做成大事,一定得有靠山,有后台。你知道别人怎么说吗?都说曲主任特别喜欢你,想收你当干女儿呢。”
“尽胡说。肖主任可不是这种人。”
“那你觉得他是真的对你好了?”
何晶这时发现进了朱爱萍的圈套,便笑了起来:“你有点蛮不讲理呢,让人左右不是。”
“哈哈!”朱爱萍也笑了起来。“才发现啊。好吧,既然有了前面两个理由,就相信你不会和肖主任好了。这样,我的事也可以对你说了。”
“想说什么啊?”
“我想跟他好,嫁给他。”
“真的?”何晶没料到朱爱萍会这么直接,有些好奇问。“有把握吗?”
“当然有啦。”朱爱萍这时听到门外有脚步声,便停了话头,等声音消失后才说。“他这两天急着呢,一定要解决婚姻问题。”
“你怎么知道啊?”
“是林娜医生告诉的。大概你也知道,他的未婚妻叫曲兰,是曲主任的女儿。可这个女人不仅和导师乱搞,还吸毒,做人兽杂交。你说肖主任会和这种女人结婚吗?”
“那怎么办?”
“所以,他必须找个借口来阻止。而最好的借口就是他已经和别人好上了。刚才,我还以为他在和你说这件事呢。”
“你是说,为了拒绝曲兰,他就随便找个人?”
“当然不会太随便啦,至少也是喜欢的。”
“那决不会是我。”
“错了,第一人选应该就是你。”
“我没感觉出来。”
“那是你迟钝,或者是你装做迟钝。反正你有两个理由,当然不会接受,对吗?”
“是。我不会接受。”
“可我会接受。”朱爱萍看着何晶说。“我不会像你这么傻,这么优秀的男人白白放过。当然了,我也不只是一厢情愿,前两天,我们还在公园散步,跟他一块坐在长椅上的感觉真是好极啦!”
“你们都逛公园啦?”
“也不是什么正式的公园,就是街心那种,不过已经很晚了,正是情侣们约会的时刻。”
“他说喜欢你?”何晶有些妒嫉起来。
“不,他可坏着呢,哪会那么俗啊。但会做出某种举动,让你感觉就是这么回事。”
“这个我相信。”何晶在心里说,又问。“那你都跟他说啦?”
“在等你呢。”朱爱萍停了一下,看何晶没立刻说话,才又说。“我这个人很义气,如果你想跟他好,我就走开。”
“我不想,你放心吧。”
“真的不想?”
“真的不想。”
“那好,那我就约他了。”
“可赵新怎么办?”
“我们已经分手啦。”朱爱萍盯着何晶看了一会。“是不是他被你你拒绝啦?”
何晶吃惊地问:“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啊?”
“这有什么。今天手术没上台,我就知道是因为你。”
“因为我?他会这么小器吗?”
“这也许就是我不喜欢他的地方,太没男人气了。”
真是说到曹操,曹操就到。这时护士进来叫何晶,说赵新医生有事要和64床的负责医生商量。
“我就不过去了。”朱爱萍立刻说。
何晶回到病房,看赵新正在等着她。
“我要把病人摇起来,采取半卧位。”赵新看也不看何晶说。“这个病人,麻醉科已经让我负责术后护理了。”
“为什么呢?”何晶知道,一般全麻病人在术后六小时内都要去枕平卧的。
“其实年初我就在做一项实验,把全麻术后的病人分成两组,一组取半卧,一组取平卧。”赵新这时才看着何晶说。“早期半卧可以促进呼吸循环功能的复苏,有利于引流,降低机体的炎症反应,人也觉得舒服。”
“那就摇吧。”何晶笑了起来说。“这是麻醉医生份内的事,没有必要和我商量啊。”
“可你是负责医生。”
“好吧,你的实验我支持。”
等赵新把床头摇起来后,病人果然就不再哼哼了。
“我还要再待会,看一下血压。”赵新又说。
何晶忍不住笑着小声说:“赵医生,我又不是你的上级医生,没有必要这样啊。”
“可觉得,我在这儿你会讨厌呢。”
“为什么啊?”何晶友善地看着赵新。“不想和我做朋友啦?”
赵新苦笑:“我可没有这个资格。”
“我不喜欢你这样。”何晶这回认真起来,说。“男人和女人,难道除了那种关系,就不能友好相处吗?”
赵新长长地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这样吧,如果你不累,今晚就在这儿陪陪我好吗?”
“在这儿可不行。”这时,朱爱萍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了进来说。“你们老在这儿,是不是信不过我夜班啊,再说病人又没什么情况,你们要说话,还是出去吧。”
“那我们就出去。” 何晶大大方方地邀请。
赵新正要跟何晶出去,却见有个护士走了进来对他说:“急诊有个顺产想做无痛,总值班问你接不接?”
赵新便看着何晶问:“你想做吗?”
“当然了。”何晶马上点头答应,又问。“主任同意吗?”
“肖主任已经走了。”朱爱萍对何晶眨了眨眼说。“这事我同意就行了。你们俩边做手术边聊吧。”
赵新便让护士去接病人,又对何晶说:“一会你查下有没阴道分娩禁忌症,再做个凝血功能。”
何晶的县医院一直没有开展无痛分娩,以前实习也没有碰到,所以充满了好奇。但她又有些担心,便问:“一会和病人交流我可知道得不多啊。”
“没关系,有我呢,你适当配合一下就行了。”
赵新在电梯口等到病人就问:“你们知道什么叫无痛分娩吗?”
“不就是不痛吗?”病人的丈夫说。“我们原来没这个打算,可现在看她痛成这样,又不想剖腹,就想试试这个。”
“那我得解释一下。”赵新便对病人的丈夫说。“无痛分娩在医学上称为‘分娩镇痛’。我们在宝宝出来之前这段时间,也就是普通顺产最痛的时候给药,大多产妇可以完全没有痛感,但会感觉到子宫的收缩。极少数产妇会有轻微不适。但无论给不给镇痛药,产妇都不要过于紧张,因为越紧张,就越会感觉到疼痛,而人在严重疼痛时会释放一种叫儿茶酚胺的物质,对产妇和胎儿都不利。”
“镇痛药会影响孩子将来的发育吗?”那位丈夫问。
“那不会。”何晶抢在赵新前面说。“无痛分娩用药的剂量只有剖宫产的十分之一,进入母体血液和通过胎盘的几率微乎其微。”
“那我们就放心了。”那男人又看着产妇说。“老婆,刚才的话你都听到吧?”
可产妇回答的却是一阵声嘶力竭的呻吟,这声音让何晶觉得很不对劲,便问:“哪儿痛?怎么个痛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