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爱萍在回家的路上一直在劝说何晶答应肖程。但大多是一些空洞的比喻，或连自己也不相信的话。“你管他做什么呢，资料员，好歹也是国际水平的资料员啊。和肖主任这样的高手接触，说不定过几年你也能做宫内畸形儿矫治了。到时候也去哈弗医学院念个博士，这样，你母亲也才高兴啊。”
何晶只是笑笑，不再说什么，后来竟然在车上睡着了。
朱爱萍用外婆的钱做首付，贷款买了一套公寓。虽然是高层，但地点不错，正面对着公园湖，后面则是近两年才建成的一个体育运动中心，不忙的时候，她每周都到那儿去三四次。公寓是三室两厅两卫，客厅很大，有面墙都是镜子，当时是为了练瑜伽可以看清楚动作，但不久就后悔了，总觉得这样的布置有些不伦不类。
当何晶跟在后面进来时，显然是吃了一惊，看着那面大镜子问：“你想当教练啊？”
朱爱萍觉得奇怪：“哪儿看出来？”
“我们县只有剧团才有练功房，那镜子还没这么大呢。”
“你老是县啊县的，这么有感情，是你老家啊？”正说着，住宅电话响了起来，一听是赵新，就拿了子机和那包点心走到卧室。突然间，她不想再让何晶知道她和麻醉师过于亲密的关系，而在今晚前却相反。“你在哪儿啊？”
“我在家呢。”赵新在电话里说。“是不是手机关了啊？还是设了静音？”
“噢，是关机。”朱爱萍想起在和魏主任谈话前，就把手机关了。医院虽然没有明文规定不许医生带手机上班，但接听却是严格禁止的，特别是在病房或手术室，许多监护系统都可能受到射频干扰，所在关机是常事。“这么晚，有事吗？”
“你在吃什么？”
“随便吃点东西。有话快说。”
“原来是想和你说说上台的事。”
“那有什么可说的，摔了一跤，承蒙主任关心，不让上了。”
“那儿真这么滑吗？”
“什么意思啊？”朱爱萍不高兴了，还差一点儿被噎住。
“我听到一些议论。”
“谁爱说，就让他们说吧。这种事，总有人八卦。”
“不过，今天大家谈论最多的还是何晶医生，她真的很勇敢。你看，上午那会儿，她什么防护都没有，就冲过去抢救。”
“她确实不错，值得我学习。是这个意思吗？”朱爱萍假情假意道。
“那会儿，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想什么啊？”
“我想，要是你能这样多好啊。”
“对不起啊，我让你失望了。”
“不过，我能理解。”
“你能理解什么呀？”
“因为听你说过同学感染的事，对你影响很大。”
“那又怎么样？”
“我还以为你是故意把自己弄伤呢。”
“就是故意又怎么样？我就是故意的。”朱爱萍有些恼火了。“那个肝炎弄得我焦头烂额，你又来烦我，还让人活不活啊？”
“别发火啊。我有好事告诉你呢。”赵新却笑了起来。“猜猜，我会告诉你什么？”
“中了头彩？”
“说什么呢，我从来不买那玩意儿。”
“我现在忙着呢，没有心思猜，你有什么话就快说。”
“我妈同意了。”
“你妈同意？”朱爱萍一时没反应过来。“同意什么呀？”
“同意我们结婚啊。”
要在两天前，朱爱萍听了准会高兴地跳起来。可这会却没什么感觉。她自己也有些奇怪。
“怎么不说话？”赵新听了会才问。“我妈还问我们日子呢？”
“这事以后再说吧。”
“出什么事了？”赵新显然敏感起来。
“没出什么事。”朱爱萍想了想说。“也许是今天太紧张太累了，而且这也没有什么可说的，我们都这样了，结就结呗。”
“一定出了什么事。”赵新很不高兴地说。“好吧，你休息，明天我还是白班。”
“好，明天有空再说。我让何晶住家了，正忙着呢。”
“噢，没听你说过啊。”
“今天临时决定的。你是不是有意见？”
“我能有什么意见啊。一个科的，你们又都是进修医生，会有不少共同语言。”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就这样，拜拜。”朱爱萍说着就懒懒地挂了电话。
回到客厅，发现何晶已经在沙发上睡着了。朱爱萍没有惊动，那沙发很大，有时她累了，也会这么睡一夜。所以，只是拿了条毛巾被替她盖了盖，就去洗澡了。
等她只穿了件薄薄的睡裙，躺到那张既松软又宽大的床上时，她却久久不能入睡。不知为什么，就在她和肖主任从酒店餐厅走到大堂门外短短的几分钟内，她似乎有了一种新的感悟。原来对科主任那种可望不可及的印象已经不复存在。甚至那顶挺吓人的哈弗博士头衔也不再那么光辉夺目。在她面前也就只是一个年轻的男人，一个也会被世间的感情所左右的人而已。特别是当她看到肖程从女服务员手里拿过那盒点心的时候，那是何等的亲切和善解人意啊。她甚至在想，这个人在夜深人静的时刻，会不会也要想想女人的事呢？如果他也是个普通的男人，或者也有普通男人的一面，那么，难道不会对她这样的美女动心吗？
朱爱萍想起到当初和赵新相好的时候，也经历过这么一段。开始觉得这种博士高不可攀，后来就发现凡是男人都一样。仅有的区别就是你想不想把真实的自己掩饰起来，而这方面的表演才能人人具备，只是一种本能。
当然，朱爱萍是个很讲究实际的人。她不会跨过许多阶段去想未来的事。如果真的把肖程当成自己的目标，那她现在最要紧的就是淡化和赵新的关系。她知道，脚踏两只船只是那些笨女人才做的事。因为你要让一个男人死心塌地爱上你，第一个就是你也必须死心塌地地爱上他。这里不可能有容纳第三个人的位置。那么，怎么才能淡化和赵新的关系呢？这个她好像也不发愁。从刚才赵新的电话中，麻醉师似乎对何晶很有好感呢，如果多接触，她这方面又一断，那他们没有可能吗？那会，她会把这事找个适当时机八卦出去，这样，她和赵新就算是完了。她也就可以重新开始啦。
想到这儿，她不由得在暗中笑了起来。
第二天一早醒来时，她发现何晶已经在厨房里做早餐了。
“我蒸了点紫薯，那可是好东西。还有西红柿炒鸡蛋，对了，就喝酸奶吧。”何晶说着，就一样一样在桌上摆好。“你冰箱里的东西可不少啊。”
这些都是赵新拿来的，但她却说：“女人就该这样嘛。”
上午科里没有什么特别的事。13床的病情已经稳定下来，胆红素已经接近正常数值，只是剖宫产的事还在做家属工作，那个男人显然又征求了不少人的意见，已经不再坚持阴产了。
中午，林娜真的把朱爱萍约到医院小餐厅吃饭。
“有件事和你商量。”林娜这次很客气地说。“你让34床把孩子抱走，正式办出院手续。然后我把孩子介绍到一家私立医院做手术。可以列入科研项目，不仅不收手术费，而且如果万一出意外，还会给家属一定赔偿。但必须先签订一个协议。”
“协议？什么样的协议呢？”朱爱萍有种不祥的预感。
林娜却说：“如果34床同意，我会详细跟她谈的。”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