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在她们医院，是绝对不会这么做的。不是保密不保密，只是不想引起不必要的恐慌。病人最需要的就是安全感，这比什么都重要啊！
这时，何晶听到那部专用电梯的门在响，回头一看，曲院长和两位主任陪着一位产妇走了出来。大家都在笑，显然是刚才有人说了句什么有趣的话。
“其实杀手和小偷是完全不同的。”何晶让到一边，听到曲院长笑着说。“虽然都紧张，都怕被人发现，可杀手的心理承受能力要比小偷强多了。”
“那也不一定。”那位产妇摇摆着身体也笑着说。“小偷也有专业的，甚至用不着像我们这样要等到半夜。”
“噢，克瑞斯，我可得声明一下。”曲院长摆出一副认真的神态说。“我可没说要偷偷摸摸啊。”
“可我总觉得是在做贼。”产妇也止住笑问。“以前也是半夜入住吗？”
曲院长没有回答，他看到站在一旁的何晶，便打招呼：“何医生，今天夜班？”
“没，没有啊。”不知为什么，何晶见到曲院长总有些紧张。又接着说。“我在等魏主任。”
“什么事啊？”魏丽丽这时已经推开那扇贴着字条的门，听到何晶这样说，便停了下来。
何晶等曲院长和肖主任陪着产妇进了病房，才说：“有件要紧的事。”
“说吧。”魏主任显然在等着进病房。
“可是……”何晶往病房里看了看，迟疑起来。
“好吧。”魏主任点了下头，对病房里的人说。“我去叫护士。”说着，就示意何晶跟着她向走廊中段的护士站走去。这时，整个病区都很安静，值班护士已经做完第一次巡视，正在往电脑里输数据呢。“你们去个人，看看有什么需要的。”魏主任对那些护士说。
有个护士立刻向最东面的病房走去。
这时，魏主任推开护士站旁的抢救室，这时里面一个人也没有。
“出什么事了？”魏主任拉开灯问。
“病人的家属在开会，要阻止HIV入住我们科。”何晶尽量压低了声音说。
“你怎么知道？”魏主任警觉起来。
“26床的老公刚才跟我说的。”
“噢。”魏丽丽想了想。“他们想怎么阻止呢？”
“说是要在医院大门口拉标语，要静坐。反正是想把事情闹大。还说已经请了律师和记者。”
“我就知道。”魏主任说完，就对何晶说。“你去肖主任的办公室等一下，我们一会就过来。”说完，就跑了出去。
何晶在肖主任的办公室门外没站一会，就见曲院长和两位主任快步走了过来。
“你把听到，给曲院长和肖主任再说一遍。”等大家一进门，魏丽丽就对何晶说。
何晶就又说了一遍。
魏丽丽只看着曲院长说：“幸好何医生留住了26床的子宫，家属送了消息，不然我们麻烦就大了。”
曲院长沉默了一会问肖程：“你的意见呢？”
肖程却满不在乎道：“首先，我们要好好反省一下，到底在什么地方做错了。如果真的错了，就坚决改正。但是，”肖程说到这里停了停，看了一眼魏丽丽和何晶，才对曲院长说。“如果我们没有错，就按既定的办法做下去。病人家属爱怎么闹是他们的自由和权利。这些年，虽然我在国外，但对国内的事多少还是有点了解。医患关系紧张不是一时一地，有的还打医生耳光，可最后，还不是要赔礼道歉？”
“可这事，我们也有欠周到的地方。”曲院长想想说。
“什么地方不周到？”肖程问。
“比方说，应诉事先给病人家属开个会，至少是吹吹风，打个招呼，取得大多病人和家属的理解。”
“是。要这样就好了。”魏主任立刻附和曲院长说。“国内对爱滋病有偏见，甚至歧视，人们的想法和国外，特别是发达国家不一样，这是客观事实。但对国外的管理经验，要照顾到中国的特色，不能全盘照搬。肖主任，你认为呢？”
“我还是那句话。病人和家属有知情权。”肖程说完就看着曲院长。“要我当主任，就得按我说的办。否则，我可以让位。”
曲院长便笑着说：“没这么严重吧？对了，何医生，你有什么想法也可以说一说，我在科里很开放的。”
“我？”何晶毫无准备，刚才听到两位主任掐起来，正想找个借口溜走呢。
“想什么，就说什么？”肖程这时说。“我也想听听群众意见。”
“我觉得……”何晶犹豫了一下说。“病人是有权知道，我们也应该尊重……”
“嗯，继续说。”肖程用目光鼓励着何晶。“把你想到的都说出来。”
“但我觉得……在病房门上贴字条似乎有些不合适。”
“为什么？”肖程似乎没有不高兴，还笑了笑才问。
“因为没有必要强调。”这时，何晶已经不害怕了，思路也清晰起来。“就比如56床是疟疾，那也是一种传染病，转走就行了。我们没有必要对所有的人说，这儿住过一个疟疾病人。”
听到这里，曲院长笑了起来：“嗯，这话有些道理。”
“如果有人问，我们就实话实说，决不隐瞒。”魏主任跟着说。“但没必要做广告，瞧一瞧，我们这儿要来一个HIV了，请大家相互告知。”
“我们并没做广告。”肖程皱了皱眉说。
“门上这么大的字，还不是广告？”魏丽丽寸土不让。
“好啦。这事就别争了。”曲院长看看表。“一会我还得和总值班和保卫科联系一下，如果明天真的有人要打标语静坐，一定要做好工作，尽量缩小负面影响。科里的事，我看既然字条已经贴出来了，就放那儿吧。但更重要的是做好防护，无论是病房护理，还是即将上台的手术，安全是第一位的。还有一个，这事就不必让克瑞斯知道了，她的思想负担已经够沉的，别再加码了。她可是我最重要的病人。”
“明天再研究一下手术方案。”肖程接着曲院长的话说。“重点是医护人员的自身防护。”
“好的，科里的事，你就安排吧。”曲院长说完又对何晶说。“何医生，虽然你是来进修的，但既来之则安之，一定要有主人公的精神，除了业务，也要关心医患关系。原来单位有什么好经验，可以介绍嘛。另外，有什么事科里不能解决的，也可以直接来找我，我会支持你的。”曲院长说了，就看看肖程和魏丽丽。“我这么说，是不是越界了？”
“没有。”魏丽丽说。“我巴不得这样呢。”
肖程也说：“老师说的话，我都会记住的。”
“我正好有件事，看您能不能帮个忙？”何晶想到34床，立刻抓紧机会说。
“有什么明天再说吧。”魏主任阻止何晶道。“曲院长还要去忙呢。”
“那你陪我走一走，行吗？”曲院长却意外邀请。
“好啊。”何晶这下可高兴了。
何晶跟着曲院长走出妇产科大楼。出门时，曲院长还替她拉了门，让她在前面。这种态度让她很受用。不过，她想让儿科给34床的畸形儿做个手术的事并没什么把握，朱爱萍已经提过一回，却被曲院长拒绝了，现在再提，是不是有点不识相呢？但何晶却又想，朱爱萍说的时候，曲院长并不知道B超的事，而现在可能会激化医患矛盾，至少值得试一试。
“刚才我是故意说给两位主任听的。”曲院长不等何晶开口就说。“你刚来，又是县城来的小医生，他们可能会欺负你的。”
何晶一感动，眼泪差点流出来：“谢谢曲院长。”
“谢什么呀。”曲院长却笑笑说。“你一来，就帮了科里的大忙。要不是你的凝血酶，肖主任会很尴尬。这种关系很微妙啊。”
“是啊，这我知道。”
“你母亲最近还好吧？”
何晶心里一愣，这是两天里曲院长第二次提到她母亲了，便点点头问：“曲院长认识我妈妈？”
“噢，不认识。”曲院长摇摇头，说。“我是觉得你妈妈一个人把你养大不容易，而且还把你培养成这么出色的产科医生。真的很了不起，一定也是个很优秀的大夫。”
“我妈妈是很优秀。”何晶自豪起来。“可惜她命不好。”
“对了。刚才你说什么事要我帮忙？”曲院长岔开话题问。
“就是昨天早上朱爱萍医生求您的事。”
“噢。你是想帮她？”
“不是，我是不想看到病人和医院打官司。不管怎么说，B超方面是有些问题，现在连影像图都找不到了。”
“好吧。这事我已经知道了。B超的事，你还知道什么？”
“知道得不多。”
“好吧，你放心吧。”曲院长很认真地说。“其实医务处已经在关注这件事，大概是病人家属和他们谈过了。放心吧，我会认真考虑的。你早点休息吧。”
“好的。谢谢曲院长。”
“对了，你留个我的手机。如果没接，就是在开会，你发短信好了。实在紧急，就让总台呼我。”
何晶一面往手机里输号码一面笑。
“你笑什么？”曲院长也笑着问。
“我觉得……您就像……”何晶眨巴着眼睛支吾。“不说了。曲院长再见。”
尽管何晶觉得这位院领导有些婆婆妈妈，却开心极了，这种感觉是从来没有过的。
“是啊，如果能有个这样的父亲该多好啊！”何晶忍不住想，但马上又嘲笑起自己来。“喂，何晶小姐，你想什么呢？不觉得这也太荒谬了吗？这世界上能有这么好的事吗？他只是一个好领导罢了！”
何晶没立刻回科室，就在路灯下发了一条短信：“妈妈，我在这儿一切都好。特别是曲院长，对我特别好。”
不料刚发出去，手机就响了起来，一看竟然是妈妈。
“妈，还没睡啊。”何晶问。
母亲在手机里说：“上次忘跟你说了，你到大学附院进修，要和同事和科主任搞好关系，但不要和院领导接触，特别是曲晋明。”
“为什么呀？”何晶非常吃惊。“妈，你认识他？”
“不认识。”母亲回答得很干脆。“但我知道他的一些事。要听妈的话。我这儿有个急诊呢。”说着，就把手机给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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