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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作民长篇小说《女人这辈子》第13章  作者:武林

(人气:16477  发表日期:2010年12月26日 22:36:29)



第13章



镇大卢怎么也没想到睡一个女人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二丫因为刚刚有过房事,那劲儿不那么容易消退,只是吃了安眠药已经不再清醒,等镇大卢上床抱紧了,除了肉体的本能,并无其他感觉。可镇大卢摸到湿漉漉的下身却欣喜若狂,便使尽了全力大干起来……此后大汗淋漓、口干舌燥,看到床头的杯里还有口水,就咕咚倒了下去。却不知那是刘脚子让二丫喝的药,虽然已经化开,浓度却不一样,二丫喝了大半杯,顶多也只是半量,其余的一半就给了镇大卢。因此,当二丫凌晨起来上厕所时,镇大卢正恶心地打着很响的呼噜。二丫在床头愣了一会,多少年一直潜在二丫身上的那股野性终于暴发了……

镇大卢是被疼醒的。一睁眼,明晃晃的灯下站着一个双手叉腰并在冷笑的女人,再往下一看,就杀猪般地大叫起来:“啊!”原来,一把大号剪刀的一半已经在那命根子处插了进去,另一半悬在黑糊糊的包皮上,那血已经染红了大半个被单。他想撑起,却发现四肢均已经被牢牢地绑在床的四个角上。一动,就更加疼了。

“你……你要干什么?”镇大卢这时已经完全清醒,知道大事不妙,用哀求的语调道。“这也犯不着啊?”

“你以为我是葵花?”二丫说着就握紧了那剪刀。“我先把这害人的东西从根上削平了,然后就叫镇上和县里的领导来看。”

“不不不,我的亲娘这可使不得!”镇大卢哭丧似地叫道。“我一时糊涂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你千万饶我这一次,往后我当狗当驴随便你怎么样都心甘情愿。要是胡来,你也要吃官司。”

“放你娘的狗屁!”二丫骂道。“谁稀罕你来当狗做驴?姑奶奶今天裤裆里流着你的脏东西,强奸妇女已是铁证如山。把你骟了顶多是反抗过度,明日里我在妇联大会上一哭诉,把你的劣迹一篇篇翻开,再把状子托江司令员告到北京,看谁敢给我吃官司!”说完了就要动手。

镇大卢连忙又叫:“二丫啊,我的亲娘,我们乡里乡亲的这又是何必?想当初你哥哥没的时候,我可是穿了麻衣拿过招魂杖的啊!”

这一说,二丫倒有些手软起来。

镇大卢看看有救,又拉着哭腔道:“我也是真心欢喜你,上回看到你唱得这么好,站台上就像个天仙女儿,这才惹得我控制不住感情犯了错误,说到底,也是你太漂亮太招人爱,不信你随便问问人,哪个男人不动心?那个男人不想和你上床?”

二丫毕竟是个爱虚荣的女人,听了这话,手上也就松了些劲,话也狠不起来:“都知道你会说,我可不吃这一套。”

镇大卢赶紧又说:“我也只是经不起考验,你家刘脚子要当科长,是他主动要求我来陪你一夜,不然给我一百个胆,也不敢啊。”

“你说是刘脚子主动要求?”二丫不信,但想想刘脚子确实也不是个好东西。从前要把她让给镇大卢睡的传闻,也是听过的。

“不信你叫他过来对质。门是他开的,一切都是他安排的。要是论罪,他也有一半,而且说不定还要担个拉拢腐蚀领导干部的罪名,肯定也是要判刑的。到时候你不在乎,但也要为大宝这孩子想一想啊。你毁了我,我认了,但你不该也毁了你的家庭,你的孩子啊!”

二丫听了还真的犹豫起来,一时没了主意。

“二丫啊,我的好妹子,今天我是错了,对不起你,对不起大根。过两天我给大根的坟好好修一修,再给你二百块钱赔尝费。今天就饶了我这一次,大恩大德要是敢忘,出门就被雷劈死。”

“谁要你的臭钱!今天可不能这么便宜了你!总得有个说法。”

“好好好,你要怎样就怎样,我听你的。但是你得把剪刀拨出来,再找块纱布包扎一下,不然血流多了会出人命的。我也是为了你好啊。”

“战场抢救的事我也是见识过的,这点伤离死还早着呢。要我拨剪刀,可以,但你得答应一个条件。”

“你说!你说!”

“你得写个认罪书。把这件事的前因后果,一字不漏地给我写出来。”

“这是何必呢,二丫啊,这事传出去,我固然是身败名裂,但对你也不好听啊。”

“这是两码事。你到底写不写?”二丫又抓紧了剪刀。

“我写!我写!”

于是二丫就找了笔和纸,放在床上。

“要写,也得把手松开啊,绑得这么紧,怎么写?反正我也跑不掉。”

二丫就松了镇大卢的右手。

不料镇大卢晃晃右手说:“你看手都麻了,还是松左手吧。”说着两眼贼一样的看着,只等两手一自由,就先拨那剪刀,然后一拳头把二丫打翻,就可以解开脚上的绳子,跑出去就不难了。

谁知二丫却不上当,重新把右手绑好了,才解那左手。镇大卢叹了口气,知道逃不过这一遭,只好把事情经过一五一十写了出来,还故意把字写得东倒西歪,想日后让别人看不出是他的笔迹。

二丫知道镇大卢平时写字用的是右手,所以也不计较,反正承认了强奸就行。

等写完了,正想拨刀,二丫突然想到了葵花,又再拿了几张纸道:“还有葵花的事,今天也要你做个交待。”

“葵花什么事啊?”

“你没有强奸她?”

“真的没有。绝对没有。你可不要听人瞎说。再说了,她都已经不在了,你要这个做什么呀?”

“她毕竟和我哥订过亲的,哪怕一天,也是我的嫂子,我不声张正义,还有谁给她申冤?这件事说不清,她做鬼也不安顿啊!你要不写,我至少得把你这条狗鞭削去一半,你信不信。”

“好好好,我的亲娘,算我上辈子欠了你的,我写就是了。”

“先说说,怎么写?”

“我和她确实做过一次,开始也有些不愿意。”

“你放屁!”二丫又高了声。“葵花是什么人?她会愿意和你?”

“我说是开始嘛。”

“到底是不是强奸?”

“是,是,是强奸还不行吗?”镇大卢知道二丫还真的什么事都能做得出,先保住命根子要紧,只好又拿起笔来。还过这回镇大卢写得更加认真,故意用左手一笔一笔地画着,把平时写字的习惯都改了,这也是他经过多年训练出来的本事。只是没有想到,这笔迹与上次告满月的却是一模一样。

二丫让镇大卢签了名,又在每张纸上都按了手印,这才过到大宝屋里将两份罪供藏好。镇大卢叫苦不迭,等拨出剪刀解了绳子,一刻也不敢多待,强忍着疼,捂紧了下身直接上了医院。等那畜生走出,二丫换掉那染了血的被单,就瘫在床上痛哭起来。第二天,刘脚子回来看看情形不对,一下就跪在二丫面前。二丫看也不看,就抽了他一个耳光,提上已经收拾好的皮箱,头也不回地出了门,从此就住在文工团的集体宿舍。大家问,只说是要集中精力提高水平,这确实也是实际情况。镇大卢赶紧落实了文化科长的人选,刘脚子也就心照不宣地上了任,只是心情阴郁不快。那些天,刘立红正好出差在外,回来时又在娘家住了几天,因为对镇大卢下半身的事漠不关心,也就不知道丈夫有了什么变化。镇大卢用上好的药敷着,又吃了不少补品,但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就是那东西老是举不起来。医生说外伤愈合得很好,应该不会影响到功能,可能是心理作用。镇大卢想想也是,平时看到漂亮女人都会立刻兴奋,现在眼前老晃着那把锋利的剪刀和二丫恶狠狠的脸,哪里还顾得上有什么感觉?



葵花听说丈夫进了公安局,整整三天没正经吃过东西,一直在那失神地坐着,孩子饿了哭闹也不搭理,幸好有恭胖子的老婆。那天晚上,打听消息的恭胖子终于回来了,一看脸色,就知道情况十分严重。

“所,所长在局里转了半天,也,也没问出个眉目,只说……是判了死刑的逃犯,案,案情重大。”

“判了死刑的逃犯?”葵花听了几乎要晕倒。

恭胖子老婆连忙说:“怎么说话呢?一定是搞错了,我是做过外调的啊?”

“说,说是有确凿证据。”

“现在人在哪?”恭胖子老婆倒是十分清醒。“是在局里,还是上了看守所?”

“肯,肯定是在局里。审,审犯人的地方加了双岗,所,所长都不让靠近。”

“只要还在局里就好办。”恭胖子老婆就对葵花说。“你不是认识地委的李书记吗,他正好是管公检法的,让他关照一下行不行呢?”

“这,这种事,找,找领导怕……不太好吧?”恭胖子显然比老婆更懂上面的事。

“总比我们坐这儿傻等要强吧?至少可以让他们打听打听,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葵花于是点点头,来到乡政府。这时大家早已下班,恭胖子想办法支走了值班员,就让接线员要了地委李书记家的号码。结果对方总机说,李书记已经搬走,可打他的专机,葵花问是多少,对方却说领导的电话保密。接着又打了办公室,却没有人接。葵花想了想,决定先找满月。

满月倒是立刻接了电话,但半天没有吱声。

“我知道,你肯定会和李书记说到话的。也不让你们为难,只是先打听一下情况。”葵花在电话中央求道。

“你把事情想得太简单。”满月这才在电话里说。“如果真是逃犯,谁也是不敢碰的。再说公安机关是独立系统,不需要经过地委。”

“那怎么办?你认识的人多,总得给我想个办法。”

“这样吧,你先找一下他的单位领导,如果不涉及到敌特或其他机密,公安机关应该会说明一些情况。”

一句话提醒了葵花,当即就借了辆三轮车直奔县城。等问到吕院长的住处,已经过了半夜,葵花还是敲开了门,吕院长却没睡,忙把她和恭胖子夫妻都让进了客厅。

“你不来,我还要去找你。”吕院长到了茶才坐下道。“人一带走,我就和公安局长通了电话,但一直到今天下午,他才让专案组的人来找我。情况是这样,有人认出吴医生是前两年从省城逃走的王亦宾,这个王亦宾被判了死刑,本来是要在三天后枪毙的。因为参加抢救一个警察,才有了逃跑的机会。”

“会不会搞错啊?”葵花急着问。

“错是不会错的。公安局里有通缉犯的照片和指纹。再说,吴展鹏自己也已经承认了。”

葵花便哭了起来。

“那还有没有救啊?”恭胖子老婆问。

“也不是完全没有。”吕院长说。“他毕竟是救过一个警察的命,按理说有立功表现,只是他逃跑却是罪加一等。”

“那,那还是没戏啊!”恭胖子苦着脸说。

“你听我说完。国家对死刑犯有个规定,如果有重大贡献,或者是特殊人才,可以免死。我已经给专案组写了书面材料,强调他是目前我们县医院无人可以替代的外科医生,希望给他一次再生的机会。”

“公安局同意吗?”葵花问。

“专案组的人说要回去研究,还要请示上级。”

“那赶快告诉满月。”葵花便起了身要走。

“你去哪?”

“去给一个朋友打电话,她也是个领导。”

“电话这里就有。”吕院长说完,就把小桌上的一块布掀开,果然是部电话。刚和接线员说了号码,满月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有一个重要情况……刚才医院的领导告诉我一个重要情况。”葵花有些语无伦次。

“还是我来吧。”吕院长接过电话,对满月道。“我是吴展鹏所在单位的院长,也是一名老党员,特等功臣,我说的话,百分之百负责任。”

“您说。”

吕院长就把刚才的话又说了一遍,最后又说:“如果有办法,希望把吴医生的案子放在本县处理,如果到了省城,就比较难了。”

吕院长并没问对方是谁,和葵花是什么关系,只是反复强调,只要人在本县,就有办法。她还说,已经和那个胃穿孔的副书记打了电话,对方虽然一直没有表态,但话还是听了进去,一定会帮忙的。

满月在电话里说了句“我知道了”,就挂了电话。

回到家,葵花一边奶着孩子,一边想着还能有什么办法。恭胖子老婆继续留了下来,找些安慰的话来说,又偷偷把家里的菜刀啊绳子什么的都收了起来,怕葵花一时想不开做出蠢事。

第二天大早,葵花还没起床,就来了一大堆警察,乡派出所的所长也在其中。他们一进来,就让葵花和恭胖子老婆赶紧起床,到院子里站着,然后就开始搜查屋子,里里外外看得非常仔细,不仅孩子的摇窠,就连临时搭的茅厕都翻了个底儿朝天。大约过了两个时辰,有人把吴展鹏用的那个皮箱找了出来,放在院子的空地上。然后就让葵花到屋里问话。

领头的个子不高,小眼睛,胡子刮得泛着青光,老是带着微笑,但口气严厉。

“我们是公安局的。”领头的过了会才让葵花坐了下来。“你男人是个逃犯,知道吗?”

“知道。”葵花小声点点头。

“怎么知道的?”

“是……是……”葵花犹豫起来。

乡派出所所长插话:“你直接说吧。”

“是恭村长告诉我的。”

“听说到乡政府打了几个电话,是吗?”

“是。”

“打给谁的?”

“打给……打给……”

派出所所长又想提示,但被领头的瞪了一眼,便不再吭声。

“不会忘了吧?”

“是打给我的一个朋友。”

“哪个朋友?叫什么?”

“叫满月,邢满月,我们以前都是村民兵队的。”

“在这之前,还打给谁了?”

“打给我们以前的区小队长,他叫李真。”

“说了些什么?”

“电话没打通。他搬了地方,总机让我打他的专机,但我没有他的号码。”

“那和满月同志呢?”

“我想请她想想办法,把这事告诉李书记。”

领头的打开一个文件夹,看了看又问:“还有呢?”

“没有了,我只是想请她让李书记打听一下情况。”

“她跟你说什么了?”

“她说,如果是逃犯,谁也不敢碰。说公安机关是独立系统,不需要经过地委。”

“还有呢?”

“还有,她让我找一下我爱人单位的领导,吕院长,说如果不是特务,没有机密,公安机关会给单位领导说明一些情况。”

“就这些?”

“就这些。”

领头的合上文件夹,又问:“那你去找医院的领导啦?”

“对,我去找了。还在那儿打了电话。是打给满月的,吕院长说我丈夫是个难得的人才,希望给一次再生的机会。还有,如果能在本县处理就好了,不要转到省里去。”

“你丈夫的情况,你了解多少?”

“他的情况我都知道。”

“逃犯的事也知道?”

“这个不知道。但我知道他当过国民党军队的医生,父母还有一个哥哥一个妹妹去了台湾。但他是参加起义的。”

“你跟他认识后,有没有发现他和一些可疑的人接触?”

“没有。他就在这儿放羊,很少出去。后来当了医生,也没听说有什么人来往。”

“不要着急,你再好好想想,有没什么可疑分子和他说过话,或者只是打过招呼。”

“没有。真的没有。”

“这样吧,你冷静一下。”领头的站了起来,对身边的人说。“我们都出去。”

于是众警察都走了出去,乡派出所所长留在最后,看无人注意,故意把笔掉在地上,蹲下装着捡东西的时候,匆匆对葵花小声说:“一定要想出个人来,这样才能争取在本地处理。”

葵花想起吕院长也说过同样的话,于是努力想了想,突然大声道:“我想起来了!有个人,很可疑!”

领头的立刻回到屋里,问:“那是什么人?”

“一个疯子。”

“疯子?”

“长得像个疯子,但说的话却一点也不疯。说是一个草头将军派人潜伏过来搜集情报,组织暴动什么的。”

“草头将军,那不是说蒋介石吗?潜伏过来搜集情报?组织暴动?”领头的立刻感起兴趣来。“确实是这么说的吗?确实说了潜伏过来搜集情报,组织暴动吗?”

“就是这么说的。”

“好吧。”领头的似乎松了一口气,依然用严厉的口气道。“你的出身很好,表现也不错,这方面我们还是清楚的。但最近一段时间你不能离开这儿,最好不要随便走动。如果再想起什么,可以找派出所的同志汇报。还有,我们要带走一些东西,你看一下,然后签个字。”

等警察一走,恭胖子老婆就过来小声说:“有希望啊。警察在搜集继续犯罪的证据,你刚才说那疯子可真是太好了。”

葵花虽然没懂什么意思,但从恭胖子老婆的表情来看,一定是好事。

晚上,恭胖子又来报告一个好消息。原来,出面捡举揭发吴展鹏的是两个有劣迹的无业游民,他们是受县医院原来外科主任的唆使。那个原主任见吴展鹏的医术远远在自己之上,就想在其他方面找事,还真让他发现了这么个秘密。不过,因为敬佩吴展鹏的人多,原主任的这事公开后,便有不少人也开始检举揭发他了,其中一项还真厉害,原来他长期和自己科室的一位护士有不正当的关系,而那护士却是个军婚。按照刑法,明知人家是军婚的,同居要判三年以下徒刑。不料那护士一口咬定原主任是利用职权,对她胁迫奸淫,公安局当即就以强奸犯的罪名将那人抓了起来。这事虽然不能改变吴展鹏的处境,却影响了许多人的心理。特别是在公安局,大多是军人出身,他们最痛恨的一件事,就是自己在前方打仗,老婆在后方被别人勾引。听说揭发吴展鹏的是那种人,又得知吴展鹏逃跑是因为救了一个警察的命才得到了机会,反倒同情起来。于是,当上级下令要查找那个疯子时,大家的干劲并不是很高,一拖就是半个月。



二丫要单位开证明和刘脚子离婚,团长问究竟什么原因,二丫却什么也不肯说。

“刚刚上台演出,在观众里也有了些影响,这会儿提出离婚可真不是时候啊。”团长语重心长。

“批不批是领导的事,可这婚我是离定了。”

“就是离,也得有个理由啊?”

“他品德败坏。”

“据了解,你爱人刚刚提升为文化科长,这也是需要组织上审查的。也从来没听说他有什么不正派的地方啊?”

“难道非要把那些见不得人的事都抖出来吗?”二丫委曲地哭着。“怎么就不能相信我呢?我们是有了孩子的,如果不到那种程度,我会离吗?”

“我不想打听隐私,可作为领导,我有必要做工作。至少得让我支持你。”

二丫想想也对,于是便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把那天晚上的事,一五一十地全告诉了团长,又把镇大卢写的东西拿了出来。

团长看了脸色发紫,沉默了半天才说:“这也太不像话了!简直是畜生!连畜生都不如!”

第二天,团长让管章的副团长给开了证明。二丫就到了刘脚子的办公室,把证明拿出来,要他一起去办离婚手续。但刘脚子也有一个向领导说明情况的难处。大镇长就让刚请了病假回来上班的镇大卢做工作,镇大卢却立刻找了个借口溜走了。大镇长有些恼火,便说没有充分理由不准离婚。刘脚子巴不到有这么一句,也就不再理会二丫。还天天把大宝带到单位食堂来吃饭,弄得大家都认为刘脚子既当爹来又当娘,反而说二丫自从当了演员就忘了本,必须进行思想改造。

二丫离不成婚,天天闷闷不乐,也无心提高演唱水平,有一次还跑了调,明明是她的不对,却和乐队大吵一场,闹得乐手们全体罢工。管声乐的副队长趁机提出要让二丫回会计室,团长一考虑,就决定暂时不让二丫上台。没几天全团下乡慰问,二丫独自留在团里。团长中途回县里开会,不放心二丫,就拐到单位来看望。这一次,二丫从忆苦会开始说起,把刘脚子如何设计娶她为妻,如何与镇大卢提出那混帐的承诺,把压在心里这么多年的委曲一股脑儿全都倒了出来。团长边听边叹息,也把生活上的一些烦恼说了出来。原来他老婆的关键之处中过弹片,虽然照样跳舞照样来月事,但一做那事就疼得两眼金星直冒,恨不得在地上打滚,久而久之也就戒绝了这方面的乐趣,说白了也只是一对假夫妻罢了。二丫听了自然生出无限的同情。眼看说话间天就黑了下来,团长说要开灯,二丫就拉着团长的手不再放松。本以为团长会挣脱了转身离去,没想到这个平时看着文质彬彬的人此时竟有那么大的劲,一个翻身就把二丫压到床上,也不脱衣,只是把裤子扒到屁股,就攻了进去。接下来的动作是如此的凶猛,每次都插到了最深处,不一会就把上下铺的床板压断了几块,只是持续的时间不长,随着团长的一声大吼,一切就平静下来……

接下来的几日,团长天天找借口和二丫做成一处,等到演出结束人们都回来后,他们又在外面租了间房子做了幽会之处。二丫的脸上又有了笑容,腹式呼吸的奥妙又体会到了,歌声又变得那样甜美,观众又开始给她热烈的掌声。大家都说团长的思想工作做得好,谁也不会怀疑他们会有什么不正当的关系。

一晃两个月过去,团长却焦急起来,那天做完事,团长就开始发问。

“那事怎么一直没有来啊?”

“什么事啊?”二丫笑着明知故问。

“就是女人的例假啊。”

“那要等一年多才来呢。”

团长大吃一惊:“你……你有了?”

“有了怎么样。反正我们迟早是要结婚的。”

团长更急了:“你说什么?我什么时候说过要结婚?”

“你是没说过。但你用行动证明了是爱我的,我也爱你。我们双方的家庭又是这样的状况,那结果也就很明确,自然是都离了,我们做成一对最理想的夫妻。至于孩子早两个月也没什么,就是挺着大肚子办婚礼我也不怕人说,大不了开除。”二丫就像背台词,把在心里揣了好些天的话一一道出。

团长呆住了。二丫说的都有道理,只是从来没有想过。但现在要反驳她显然不会接受。作为一个有经验的领导,他要抓的是主要矛盾。

“好吧,结婚的事以后再说。”团长认真道。“你有没有想过,这孩子是谁的?”

“当然是我们的。”二丫觉得问得奇怪,眼睛也瞪大了。

“会不会是你丈夫,或者是那个强奸犯的呢?”

“他们都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

“因为我的大姨妈刚走没几天,这点生理卫生我还是知道的。”

“那你平时正常吗?”

“基本上应该正常吧,就是时间长一点,但我看过医生,医生没说什么呀。”

“那你肯定是我的?”

“这期间,我可没有回过家,也不可能和其他人啊?”

“那么,你是故意的?”团长犹豫了一会才问。

“也不是。”

“也不是?”

“自从发现大宝有点傻,我就想再要个孩子,但那么多年一直怀不上,后来看医生,医生说是我的问题。这一点我可以发誓,决不是故意。再说那事两个月没来,也不一定就是有了啊。”

不久,团长就找了个理由带二丫到省城出差,见了一个认识的产科专家。专家一查,确实已经怀孕,并且说明,女人月经结束后的几天里一般不会受孕,但排卵周期会受到各种因素的影响,所以也不绝对。同时表示如果想流产,倒也并不困难。至于要查出父亲到底是谁,目前全世界都没有这个水平。

“这事你可得想好了。”回到住处,团长耐心劝道。“医生都这么说了,什么情况都有可能。你和你爱人六七年没有怀孕,现在看来是他的问题。万一是那个强奸犯的怎么办?”

“但更可能是你的啊!”二丫固执道。“我们可是一天也没空啊!”

“那是以为你不会怀孕!”

“好吧,我听你的。”二丫说着眼眶就湿了。“可是,我们这么相爱,我们应该有一个自己的孩子啊。现在把这个做掉了,休息一段时间,我们就放心地要一个孩子,那是我们爱情的结晶,爱情的见证。”二丫不知从哪里冒出这么多新词儿,滔滔不绝地描绘着那个无限美好的未来。

可团长却阴着脸,始终一言不发。

“你也说一句啊。”二丫仍然兴奋地说。

“不。我们不能要孩子。”团长的口气变得异常的坚决,甚至有些冷漠起来。“这是不现实的。”

“为什么呀?”

“二丫,你听我说。我爱你,在很大程度上是基于同情。这事我想了好多天了。我和妻子是从战场上一起滚过来的,那是经过生死考验的感情。虽然她不能给我带来肉体的快乐,但我是真正爱着她。我尽管犯错误,也不能给她带来任何伤害。绝对不会离婚。”

二丫一下就懵了,嘴里喃喃地问:“你说什么?你说你对我只是同情?不是爱情?你爱你的老婆,那个不能和你睡觉的女人?”

“是的,我爱她。我这一生都会永远和她在一起。”

“那你为什么还要和我做这种事?”二丫不能理解。“你和我睡觉,亲我,抚摸我的全身,进到我里面去,只是因为同情我?不是爱吗?”

“是的,我要请你原谅。无论如何一定要原谅。我只能把肉体给你,但给不了我的感情,更不是灵魂。”

“那我是爱你的啊!我可是整个儿都给了你,不仅是身体,还有我的心!”

“这是不现实的。我们的这种关系迟早是要结束的。它并不纯洁,也不伟大,我们只是相互需要,相互补充,不是相互奉献。”

二丫不想再说下去,她需要冷静地想一想,好好想一想。

团长非常理解二丫的心情,留下了那位产科专家的电话和一些钱,就先坐车回去了。

二丫又一次受到沉重的打击。如果说,上一次镇大卢给她带来的是屈辱,这一次团长给她的却是欺骗。是的,团长骗了自己,竟然当面说是多么爱他的老婆,说他们才是经过生死考验的爱情。而在这之前,她还以为老天有眼,让她终于找到了真正可以托付终人的男人!人啊,你是多么令人难以捉摸,多么虚伪,多么卑鄙啊!

第二天,她去找那个专家。不管这孩子是谁的,她都不想要了。可护士告诉她,专家出诊了,三个月后才能回来。二丫忙说专家是认识的,还拿出电话号码。可护士却鄙夷地看着她,说这只是单位的电话,谁都可以查到。二丫只好请另外的医生做人流,不料却被告知不仅需要单位证明,还得要有合法配偶拿着结婚证和户口簿过来陪同。

“有人乱搞男女关系,败坏社会风气。我们不能让这些坏分子轻轻松松地蒙混过关,那是对人民,对国家的犯罪!”护士故意大声说,吓得二丫赶紧跑出医院。

不过二丫回团的时候已经拿定主意。这孩子百分之九十九点九是团长的,就算他和老婆是生死之交,有真正的爱情,但也是一种畸型的婚姻关系,那是维持不了多长时间的。只要她把孩子生下来,就不信你团长不娶我。要真的不娶,她也认了,带着一个真正喜欢的男人的孩子,不也是一种幸福吗?

“那事……做了吗?”团长捉空偷偷地问。

“做了,你就放心吧。”二丫高高兴兴地回答,决心要做出一个奇迹。



三个月过去,疯子连影子都没见着,组织暴动的事越来越像是子虚乌有。县公安局给省里打了份报告,说了前后经过,最后请示道:“鉴于王亦宾认罪态度良好,又有一技之长,是否可以从轻发落。”一周后,省里回复了一个急件,就寥寥可数的几个字:“王亦宾系重大逃犯,二十四小时内押回省城即处。”公安局长一看到急件,就给吕院长打了电话。按规定,犯人必须在当夜十二点前上路,以便在天亮前安全抵达省城。

吕院长一看,就剩下六个多小时,也就不顾一切地闯到县委书记的饭桌上,希望做最后的努力。并说前不久某老红军也是胃穿孔,结果不是吴医生做手术,第二天就感染发烧去世了。县委书记放下饭碗就给省公安的一位熟人拨了电话。那熟人还真知道王亦宾的案情,就实话告诉县委书记说,前一阵,中央个别同志对镇反运动有些议论,认为人杀得多了一些,特别是把不少起义人员都当成反革命镇压了。不料敌台就报道说共产党准备对镇反运动做出检讨。这下事情可严重了,为了粉碎阶级敌人的谣言,维护党的威信,坚决把镇反运动进行到底。以前漏网的要逮捕,拖着没杀的还是要杀。王亦宾本来就是死刑,又是逃犯,自然不会放过。县委书记又问“即处”是什么意思。那熟人说就是“立即处决”。吕院长在旁边听得清清楚楚,手心直冒冷汗,知道再说也没用,就请书记向车队要了辆汽车,直奔观音山来找葵花。

葵花一见吕院长就知道情况不妙,但没想到竟然会这么严重,就问:“怎么办?吕院长你现在比我清醒,你怎么说我就怎么做。我吴大哥还有希望吗?”

吕院长就把路上想好的方案说出来:“你现在就坐车去找你那位邢满月,让她找地委李书记,以地委的名义拦下来,如果不行,就请李书记找省委领导,强调他救过警察的命,是个难得的人才。不然就完了。”

正好恭胖子老婆听说来了汽车就跑了过来,葵花托付了孩子就匆匆跟着吕院长上了车,等她找到满月,已经快到十二点了。

“快给李书记打电话!快呀!”葵花催促道。

可满月却坐着不动。

“我求求你了,满月!”

“葵花,不是我不帮你,实在是无能为力啊!”满月说着眼泪也就掉了下来。因为跟前只有葵花一个人,就照直说了李真的事。原来省委接到匿名信后一直在调查埋枪的事,虽然还暂时保留了地委书记的职务,但已经没实权。李真好多年前就听区大队长说过,那事不会留下任何档案,所以就一口否认。可省里并不相信,除非能证明写匿名信的人确实是个坏人,是阶级报复。满月好不容易找到那封匿名信,但尽管怀疑是镇大卢,也无法证明他就是个坏人啊。在这种情况下,李真怎么能够下令阻拦省公安的命令,又怎么去找省里的领导替一个死刑逃犯说话啊。

“要不只有这样。”满月毕竟有经验。“你直接去省里,去找孙书记。听说上次他为你的事对李真也发了脾气,如果肯帮忙,你吴大哥也许会把命检回来。”

葵花一听有道理,就来到车上和吕院长商量借用汽车的事。吕院长拍着胸口说汽车没有问题,只是她不能跟着去省城,耽搁了好几天,医院的一大堆事还等着她去处理呢。但司机却和省里很熟,只是开了半天车肚子饿了,一定要找个地方让他吃些东西。吩咐完了,吕院长就去找当地的朋友借宿去了。

司机带着葵花满城找那吃东西的地方,转了半天,发现只有文工团门前的面店还在营业。原来店老板知道演员们卸了妆都有吃宵夜的习惯,于是每次都要等到头两更才休息。葵花抢先付了钱,给司机要了两碗馄饨和一碗面,自己却什么也吃不下去。正在干等,就听见一个人失了神地大叫:“葵花!”

葵花转过身,看到的是二丫变了形的脸。

“你!你原来没有死啊!”二丫又一声大叫,旁边吃面的都好奇地看着。

葵花急得连连摆手,就拉着二丫走了出去:“你吵什么?怕那个姓镇的不知道啊?”

二丫就忙小声道:“我都忘那档子的事了。那你是怎么回事?准备回来了?”

“这事以后慢慢和你说。今天就当是没见过我,对谁也不要吱声,啊?”

“知道,知道。我对谁也不会说的。其实上次我去看你爹,已经猜着了。”

“这事不说了,你赶快走,现在我有要紧的事,真的不能多说了。”说着就推着二丫离开。

“你等一下,就两分钟。我也是件要紧的事。千万不要走开啊!”二丫说完,就头也不回地向单位奔去。

这时司机已经吃完面,打着饱嗝儿走了过来,说:“我们走吧,到了省城遇到上班,路就不太好走了。”

葵花便不等二丫,爬上汽车。司机刚开了丈把远,就听到二丫在后面大叫:“等一下!等一下!”

司机把车停下,二丫喘着粗气跑过来,把一个信封塞到葵花手里,说:“有时间慢慢看,不着急的,但这东西非常重要,一定要保管好。”

司机重新把汽车开走,因为车上没有灯,葵花只好把那信抓在手里,想等到有亮的地方再看。司机瞧见了,就找个了有路灯的地方停了车,说:“你还是先看一下,别有什么紧要的事被耽搁了。”

于是葵花就看那信,一看便愣住了。

司机也有些好奇:“你看什么啊?”

“麻烦你再回去一趟,我有要紧的事找满月。”

司机也不再问,就把车开回到满月的门前。葵花跳下车来,把个门敲得冬冬冬的响,满月只穿了内衣,就开门把葵花让了进来,问:“又出什么事了?”

葵花就把那信放到满月手里:“你看,你快看,这上面的笔迹,和上次检举信一模一样!”

满月就近了灯读那信,又找出那封检举信来对照,一激动就骂了声:“他娘的,终于给我抓住了!”

“你是说,镇大卢被你抓住了?”

满月却道:“你现在赶快走,这信就放在我这里。如果见到孙书记,就说镇大卢的问题解决了。”

葵花匆匆出来上了车,一路无话。第二天省委一上班,葵花他们早已赶到,就去传达室里登记,要见孙书记。

“你有什么事?”传达室一个年轻的值班员问。

“有点私事?”

“私事?”年轻的值班员一笑。“你是孙书记的亲戚吗?”

葵花摇摇头:“但我们认识。”

“那你就在这儿等吧。”

这时,一个年纪大的值班员就对葵花道:“你这样是见不到孙书记的。这儿是办公事的地方,如果是私事,应该去他家啊。”

“可他家我不认识啊。”

“那就没有办法了。你还是早些回去吧。”

“可如果你告诉他我的名字,他肯定知道。”

两个值班员一商量,还是那个年纪大的说:“这两天孙书记都有外事活动,根本不在机关里。你等也没有用。”

“那他在什么地方活动呢?”

年轻的就说:“你这位同志也不想想,领导的活动能随便告诉人吗?我们也不知道啊。”

葵花只好回到汽车旁来找司机商量,司机也说:“别说是你,就是我们书记来,要见省领导也得提前三天打招呼,等着秘书安排。这些大干部,哪里是想见就能见的啊。”

“那怎么办啊?”

司机想想说:“既然说是外事活动,我倒想起一个地方,那是外国人常住的宾馆,说不定孙书记会在那里。你只要盯着黑颜色的轿车看就是了。”

结果到了宾馆,就看到许多公安人员在站岗,大门根本不让外人靠近。倒是有一些白的和灰色的小轿车来来往往,其中有一辆拆了顶篷,架了个拍电影的机器,一个黄头发蓝眼睛的外国女人正在一个小圆孔里看着什么。看起来,好像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葵花开始站在警察旁边向里看,希望能看到孙书记从里面出来,后来却被警察赶到马路边。正没有办法,就见一个穿旧军装的人过来贴标语。那标语很大,上面写着“全面肃清反革命”和“巩固人民民主专政”,那人在墙上刷面糊,纸却被风吹起来卷得老远,葵花就追过去捡了回来,那人连说了几声谢谢。葵花见那人说话和气,便问出了什么事?

“没什么事。”那人一面贴标语,一面说。“就是枪毙几个反革命,让那些外国记者看看,我们全面肃反和巩固专政的决心还是很大的。”

“枪毙的是什么人呢?”

“其他不知道,有一个听说是逃犯,今天刚从县里解押过来,从前是反动派的医生。”

葵花忙问:“叫什么名字啊?”

“记不清,好像叫王什么宾。”

“王亦宾?”

“你怎么知道?”

“什么时候枪毙?”

“人已经押到现场了。就等省里孙书记过来讲了话就执行。你不看见那些外国记者都在往这里集中呢。喂,这事你现在可不能说出去啊。”

这时,几辆黑色的轿车开了过来,警察已经在大门口让开了道,葵花估计就是孙书记来了,想也没想,就冲到马路中间就地一跪。那轿车发出刺耳的刹车声,就在离葵花只有一尺的地方停下。立刻有几个警察跑过来要把葵花拉走,同时几个外国人也在向这边看着,那架拍电影的机器已对准了葵花开始吱吱作响。

葵花一刻也不敢耽搁,使尽了全身力气嘶喊道:“孙书记,我是赵葵花!我冤枉!我冤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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