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少年,一天天地长大,可是欢乐变成了忧愁,玩耍变成了思考;信仰变成了疑虑,‘与己无关’的政治运动,变成躲不开,逃不掉的加锁……
话说这北京不仅是800年的历史古都,还是全国的政治、文化的中心,她的宣传机器是十分的强大。我记得小学还没毕业时在学院的大操场上看过几个资本主义国家的电影,大多也是除恶扬善的题材。其中有个墨西哥的电影,还有个埃及的电影叫【人生】。电影里的老师也叫学生积德行善,我心中暗暗吃惊!因为在我的印象里,全世界还有2/3的人民正处在水深火热之中,期盼着共产党去解放他们!所以我从小就认为,资本主义国家的学校里,老师上课所教的主要内容就是教学生如何去偷,如何去抢、如何去骗?怎么他们的老师也叫学生作好事呢?
上初中后,学校明显的加强学生的思想教育。上文中提到的大饥荒的年代里,我班一个姓贺的同学刚从老家河南回来,就说出河南饿死不少人的‘传言’,立刻遭到学校的隔离审查。幸亏他爸爸也是共产党的干部,只是进城后把农村的老婆踹了,又娶了城市的姑娘为妻。该同学与‘后妈’和不来,到假期就回老家看亲妈。这次他一不小心闯了大祸,学校还给家长打了电话。
三年灾害,中苏开始交恶,我们政治课的主要内容就是如何培养共产主义接班人,坚决粉碎帝国主义对我们下一代进行和平演变的阴谋。1960年蒋介石叫嚣‘反攻大陆’,学校叫我们小孩收集、揭发社会上地、富、反、坏、右的言行,也有的同学揭发父母而受到学校表扬。例如家住八家一个地主子女,在学校的授意下把他爸爸在家门口贴的对联抄给学校。左联是“二、四、六、八”,右联是:“三、五、七、九”,横批是“南、北”。学校搞政工的老师一分析,原来是“缺衣少食,没有东西”,污蔑我们的大好形势!学校联系当地派出所,立刻抄家,整顿,戴帽劳改,文革期间还被赶回黑龙江老家。还有一个学生,控诉他爸爸是反动的一贯道,激动得大哭小嚎,后来结果不详。
三年的初中,不仅生活贫苦,精神压力也逐年增大。每顿饭都吃从加拿大进口的“大麦”,吃起来滑不出溜,同学都管它叫‘鼻涕妞’,实在难吃。
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北京除了58年的“十大建筑”之外并没有多大变化,然而‘政治’气氛一年紧过一年。不用说学校,就是连各单位家属老太太都被组织起来学习中央文件,三天两头畅谈‘大好形势’。记得爸爸单位有个家属老太太实在不愿意开会,一来没啥文化也听不明白,二来怕耽误买菜做饭,会后气得发牢骚:
“共产党的政策还不如老娘们的Bi,那Bi还有松有紧,这他妈的也没有松的时候……”
当时在场的老婆子面红耳赤,捂嘴偷笑,我虽然听说了但还不太明白她们笑什么?不过等我长大懂事后,我也觉得那老太太实在粗鲁。
北京的政治气氛越来越浓,学校每周都有全校集会,进行时事教育。要么请老贫农进行“忆苦思甜的教育”,由于作报告的‘贫农’常常说话走板,后来改为请八路军老战士给我们作革命传统的教育。转眼我就初三快毕业了,老师让我们没完没了地背诵“九评苏共中央的公开信”、“无产阶级革命事业的接班人”等等。老师还吓唬我们,要做到又红又专!如果政治考不好,其他科目分数再高,也考不上高中!
1963年的夏天我们初中毕业了,老师居然在最后的班会里表扬了我。说我不仅学习优秀,而且还有一颗水晶般的,纯洁的心灵!我激动得流泪了,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什么伟大的事情,给不止一个老师和同学留下这个美好的印象。生活在继续,我按步就班地升入北京海淀区的一所高中,又一个新的生活向我展开双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