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上海 作者：瓶盖
(人气：14629 发表日期：2009年07月08日 12:54:41)
当飞机终于腾空，当我终于以匆忙的姿态逃离北京。我热血澎湃，长吁一口气。闭上眼睛，是久违的安静和轻松。
老船长酒店，一屋八人。再流利的英语碰上韩国和日本的学生，似乎也有些障碍，想真好，我可以不用讲话。只用形体语言符合我现在的心境。
换上紫色旗袍，踩了银色高跟鞋，背了笔记本，我终于踏足在闻名的南京路。闷热的上海，几乎陷为工地的外滩，古老的建筑，看不到的黄浦江。以一种沧桑的姿态迎接了我。
金茂大厦的13层，周围全是AP的老大。把手机调为震动，噤了声工作，想有网络的地方就是天堂。可以随处办公，可以一个人在熟悉又陌生的办公环境中到处游荡。
临窗站立，看弯弯曲曲的，上海的繁茂。
MSN上同学约见面，不想打扰任何人，却终于还是打扰。
一瞬间，从未有过的惶恐。如此的一个自己，就不要让我晾晒了吧，该怎么积攒勇气，才可以微笑着面对毕业后再未见过的同学？看着MSN上邀请的言语，我突然，悲从中来。再无力支撑的自己，想找个地方，象鸵鸟一样，埋起身躯。
终于还是抖擞了精神，整理出一副平静欣然的面孔，和看似圆满的谎言。就算是再怎么样无力支撑，也定要挺直肩膀，金茂大厦的洗手间，对着镜子给自己一个微笑，我迅速进行角色转变。
上海的同学，是大学同学中的个色典型，也许是因为了这些，他们才选择了上海。截然不同的人生观，和各式各样的生活态度。他们活在自己的世界，怡然自得。而上海，以沧桑而又现代的怀抱，宽容着这一切。晚宴后的COTTON CLUB，老歪说是他的最爱。爵士乐队，黑人女歌手，和北京不太类似的酒吧文化。深夜的上海，漫步在淮海路上，听同学问起陈年旧事，子虚乌有的一些故事。多年同学，我们是熟悉还是陌生？生命中有太多的相遇，我们在最该相互了解的年纪擦肩相逢，却在经年后的某年某月某日，才发现对方竟是如此。真相永远在历史的陈迹下，了解也总在多年后。而我们，无论如何有共同见证的青春。这已经足够，无论了解与否。
为什么来到上海？是因为喜欢着张爱玲，欣赏着王安忆吧。上海的女子，从她们的文字中，款款走来。我想要把坚强留给北京，把伤悲留给上海。这个海派城市，这样浑浊的江水，这样奔腾的历史。这低低错落的弄堂，这时远时近的汽笛。这滚滚红尘中的外滩，这生命中来来去去的故事。我看到一个个风华绝代的女子，妖娆在二三十代的上海，绽放在幽暗的夜色。在上海古老的建筑下，在上海流转的暗色底版。而我，从21世纪的风雨中穿越，用同样的姿态，同样的心境，悄然邂詬在上海。
第二天灿烂的阳光下，与尔玉约了博物馆见面。他是我大学期间关系最为不错的两个男同学之一，那时候的自己，因了高傲和倔强，对同专业同级的男生，自始自终保持一种疏远。古币馆前，转眼看到礼帽长发的尔玉，这个昔日金融圈中打混，现在执着于一种精神理想的同学。似乎看到多年前的石油大学，问我借皮筋，在白T恤上图鸦的男生，想起几年前MSN上他说“我买得起最昂贵的画笔，却再无画画的心情”。我们，都在历练中成长，也在成熟中抉择吧。而总归，都是执着于内心的人，所以注定有更纯粹的生活，有更简单更容易受伤害的内心，同时，也因为这些简单纯粹，而无比强大吧。
闷热的天气中，有冷气的地方就是天堂。博物馆的三楼，我带了墨镜，把所有藏在瞳孔的身后。一个说一个听，上海的博物馆下，墨镜后是我不欲人知的泪。
香黛广场，旗袍店的真丝旗袍，高高领子裹着的花样年华。找了修甲的地方，把指甲做成和旗袍相配的风格。穿了高高的高跟鞋，夜色中我们执着地寻找轮渡。尔玉说让我去体会最原本的上海原居民生活。0.5元的轮渡，100元的豪华游轮，却都是一样的黄浦江。脚下是混沌的江水，黑夜中散出诱惑的光。找了江边的一处石板，我们喝酒。听尔玉讲他的童年，那间小时候很大长大后很小的房屋，放大了的童年影像。烟雾缭绕中的黄浦江，生命中多少来来去去的过往。尔玉问我，能想象有一天，我们会这么坐在黄浦江边喝酒抽烟吗？曾经的曾经，我们是那么单纯的少年。
是生活改变了我们？还是我们改变了生活？
告别尔玉，回酒店的路上突然改变心意，直接去了新天地。走进一间酒吧，穿过拥挤的人群，角落中的一个高椅坐下。台上是疯狂的人们，扭动着五颜六色的各式身躯。闭上眼睛，是家乡大片大片的田野，和爷爷姥爷的镜像，我似乎看到，那个在田野中奔跑的女孩，而现在，酒吧中的这个女人，穿了紫色旗袍，黑色丝袜，执了酒杯，神色疲惫。我总归，无法宽容这样的堕落。走了出去，一家家乱晃。我想哭，却没有泪水。上海啊上海，你要怎样收容我，这长久的郁积。
一个长长的甬道，酒吧的背影后面，是前台嘈杂下的后台。拿出手机，看到我的怀抱中的你，我最爱的女儿啊，你的一个召唤就可以让我甘愿低眉顺眼吧，你的一个微笑就可以让我从此放弃自己吧。我该怎样，给你做出女人的榜样？
我终于，在凌晨上海的一个角落，放声大哭。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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