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这半年终于让北京塌实了一点儿;因为前者与后者正在互相抄袭.
例如,你坐在2块钱的出租车里,阿拉就要在蠕动的人群中去劈山蹈海的前进.这时,被惊开的人群竟并不气恼,因为阿拉一骑绝尘后,人流就又复回蚯蚓的首尾,要温柔地粘在一起了.
此外,和密密麻麻的人群相比,街头雄起的吊车,也奋力地切割着阿拉的大地.有很多高昂的楼,就这样被焦急地插入,而又名曰"直干云霄".
我于是躲在上海的家中,只专注于辨别阳澄湖大闸蟹的公母.每每在挑出一只女性时,就必要和老丈杆子炫耀一次,然后就着他的黄酒,去学螃蟹的吃法.
这舒服的日子,丈母娘终于看不惯了,说"你去陪她商场里转转."
从我们虹口的家出来,就如同回龙观一般,脖子上面悬着一架蜿蜒的铁道: 轻轨在上面呼啸着,从你的脑袋顶儿飞过去.
媳妇一定要奔到人民广场.
然后是2个路线的争吵.她是毛的态度,秉着一方面军的信仰,继续上路.我做了变心眼儿的四方面军,就在虹口(鲁迅)公园下了.
我一路溜达着,公园里竟模仿着北京的气象.几个老头儿手里晃着软绵绵的刀,却雄赳赳地扎向天空.而另一半却没有北京老太太的活蹦乱跳,却只是聚在一处,很高兴地唱着一只只苏联歌曲.
经过他们,鲁迅公园里还团结着一些跳舞的人:这也如同回龙观公园里的舞者,一般你是不忍心看得太细.
此外,公园里还到处卖东西.我一一躲过这些盘缠后,鲁迅的纪念馆就在眼前了.
这时上来一个温和的人,和我说日语;正当我掏钱准备门票时,这位上海绅士又着急地把我让进了大门.糊里糊涂,便顺利进入大厅.
然后才明白,大厅正挂着一个日本仙台的展览横幅.我的神情和衣着,是不幸地被看做日本人,而免费地进来了.
仙台的广告占领着一楼.从衣食住行,仙台的旅游局告诉人们,仙台不是鲁迅的仙台了,证据是如同现代的上海.
但图片中的今日仙台,确实有着绰约的美;就是川端那种苍白而且优雅的情致,很寂寞的样子.
鲁迅的图片我也很熟悉.他矮矮的个子,神情很寂寥.
于是走出仙台,看2楼的鲁迅.
2楼的图片林林总总.鲁迅健壮的身体,表情慢慢的沉着和有魅力.等他拿起烟斗时,成年的鲁迅也定型了.
我倒是看见了他的文字.在这2楼的一角,呈着他许多的手稿.我凑近陈列玻璃:
使用毛笔的鲁迅竖着写他的字儿.
我很惊讶: 鲁迅的字儿女孩儿一样的内向.它们整整齐齐地站在一起,那么清爽,表情认真.鲁迅的字体是融合的,我相信有小篆和隶书的影子.那么宁静,还透着拙的笔触.但在一排中,他在严肃的书写里又跳出孩子的一脚----例如他在写"野"这个字儿,他那最后的一笔真是顽皮极了.
<藤野先生>的真迹要卖到40圆.
我拿着这个册子,走出纪念馆.有关宏大的鲁迅,这个馆里的其他其实并不重要了.
这么一个庄严的,去写着一个一个很拙很顽皮的字儿的人,可以让我看出一个真的世界来.
回到上海电视台,我跟他们讲鲁迅的字儿,上海的同事只是笑着,却回答:中午给你安排了京茂的顶层就餐.下午去看我们的F1赛场.晚上吗,那厮于是裂开一嘴善意来:
"去茂名路,妞儿都是上海人!"
末了,他又补充:
"这叫肥水不流外人田."
丫这一句,不过又是在抄袭北京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