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肾年代
每天打车穿梭在城市之中，不可避免要与的哥打交道。有报道称：因为缺乏与人沟通的时间，很多的哥精神生活令人堪忧。于是，每次碰到想聊天，而且我不是很疲惫，不需要在车上作功课的时候，我便会就合着他的话题，聊聊天。我是个相信冥冥中有主的人，相信付出终有回报，而我也有落寞的时候。
这天秋高气爽，天空也高远得更加不可触及，几撇淡淡的云，随意地书写在西边的天空。北边天空的云不象西边的这么洒脱，却更有创意。几条笔直的长长的线条撞击在一起，仿佛爆炸后的气雾还凝聚在天空，又好象法国特技表演的飞行刚刚离去，那最后精彩的分离还留在我们心里，也留在蔚蓝的天空中。我坐在车里，好奇地端望着云朵的变换，就象小时候那样目不转睛地一望就是一个下午。身边的哥的叹息声却驱散这好景致。
这是一个有些虚胖的，头顶稀疏的男子。看得出他原先的面皮曾经紧细白皙，尽管生活让它如今蒙了沧桑。从以往和的哥打交道的经验，我问他：“今天的活拉得怎么样啊，师傅？”“还好，已经小100了。”“这是好事情啊，那你干么还唉声叹气的？”我转换了话题。“唉。为一个哥们。”“哦？”“我们这些臭拉车的，每天累死累活，披星戴月，您说为的啥？不就是为了家，为了孩子嘛。我们一坐就是十来个小时，每天喝着尾气，看着人脸色，睁眼就该人家100多块，都是早死奔阎王的人，跟当年的祥子似的，活着的乐趣就是这个家，回家看孩子活蹦乱跳的，那是一个念兴，您说是不是。可这年头老天都绝你的路啊。”这是一个老北京，话里的儿化音扭转得总是出乎你的意料。他停了停，抿了抿嘴角，接着说道：“我那哥们儿也是个臭开车的，和我一个车队。家里一个男孩，比我那丫头大两岁，上初中了。以前，孩子上学，活再忙，到点儿，我们也得接送孩子。这年头都一个，你说他娇气也好，说我们惯着也好，可就这么一个，能象我们小前儿那样，五、六个孩子，大的管小的嘛。人家孩子懂事早，年初，哥俩喝酒，他说‘我儿子说啦，他大了，不用爸爸接送了，每天自己放学回家就成。’说完，不知是酒辣的，还是咋的，老哥的眼圈都红了。可就这么的，有天放了学，孩子没了。孩子他妈都快疯了，养这么大的孩子，还这么懂事，搁谁，谁能受得了啊。我们帮着这通找啊。也没找到。谁成想，过了没两月，孩子给送回来了，穿戴得干干净净的，给喂了迷糊药，扔在学校门口。唉~！”我的心一直揪着，尽管事情峰回路转，但似乎结局并不理想。“孩子背后一个刀疤，左肾没了。唉~~，他才上中学啊，这一辈子，一辈子就完啦~~”的哥越说越气愤，竟有些哽咽了。车厢里沉寂了一会儿，听得见他咽喉“咕咚”的声音。“今儿下午，我去看看我那老哥，给他送点钱。这年头，老哥们不伸把手，谁伸啊？您说是不是？”我点点头，不知道说啥好。
黑市器官买卖，我听说过。但我以为那更多的来源是死刑犯。以前也听说过传闻，有院里的孩子丢了，角膜被摘除了，回来后人傻傻痴痴的，再也不肯讲话。但那毕竟是传闻，转手的次数太多。今天，的哥的话，让我心情一落千丈。
我想起自己小时侯，每天放了学，一堆的作业，紧赶慢干写完，天早黑了。可这正是小朋友们集合的好时光。大院里叔叔阿姨想得周到，老远地拉了根线，在院里挂了盏昏黄的灯泡，那是我们的“大本营”。每天八点多钟，写完作业，吃完饭的我们就聚集在那，跳皮筋，玩四个锅，红灯绿灯小白灯，西瓜地等游戏。人多起来的时候，我们就开始我们传统的捉迷藏活动。院子很大，到处种着一人高的矮树丛，正是我们躲猫猫的好去处。单元门口的灯多半是不亮的，楼道里放着家家户户的自行车，那年代豆芽菜般的我们三蹭两跳的就躲进车缝中。我不爱死守一地，坐以待毙。常常跑到楼后，穿单元，跑小径，以便尽快冲回大本营夺得胜利。那时侯，大人们都很忙，谁家的孩子也没人看，一起疯跑吧。摔个跤，破个皮，常有的事。小朋友总有人带着紫药水，用小手绢一包扎，继续跑。10点了，家家户户厨房的灯就亮了，各家的爹妈隔着窗户喊自己的孩子，喊声此起彼伏的，院子里热闹极了。我爸爸的嗓门总是很嘹亮，可他碰到我这么个淘气的女儿常常奈何不得。我有时候故意躲起来不吱声，有时候我答应一声就藏起来。等他喊累了，下楼来捉我。他总是左问一个回家的小孩，右问个在院里溜达的大人，然后捉住我。我就哈哈笑着，骑在他脖子上回家。一天一天就那么长大。何曾担心过我们作为孩子也挺值钱。我到常常被陌生的大人“拐跑”。我妈妈是大院里有名的巧媳妇，给我做的小衣服，织的小外套，常是别人观摩的对象。所以，我经常被拉到一个陌生的门里，一边吃着节日里才能见得到的花生、瓜子，一边供人观摩身上的衣服。从没担心过别人会惦记我的肾、眼球。那个年代，生活尽管贫瘠，但欢乐似乎更多。
如今大家到是富裕了。可随着生活富裕的同时，为什么我们越来越渴望自由，渴望原来夜不闭户的生活。如果今天算是奔向小康的有钱年代，过去的日子可不可算得上无拘无束的“有肾年代”。有钱买不来自由，买不来内心的坦然、安定。无忧无虑，至少对生活环境的安全的无忧虑，才能保护我们的自由空间。
“有肾年代”，我怀念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