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牙疼不是病,疼起来真要命”,这话一点儿都不假。
这不,我周六深夜出差回来,本想趁周末好好休息一下,结果一觉醒来,刷牙时就感觉一颗下牙有些丝丝拉拉的疼。没想到这疼痛还很具传染性,不到中午,下牙床渐肿,一整排下牙都玩儿起了罢工,沾不得热,用不上力。这可苦了我那一贯养尊处优的肠胃,嫌中午吃得少,整个下午都叽哩咕噜的抗议个不停,像奏着高雅难懂的交响乐。
面对一桌丰盛的晚餐,我张不开嘴,阴沉着脸,举着冰啤来镇痛。媳妇满脸不悦:“我妈特意给你做的这么多菜,瞧你的脸拉拉跟长白山似的,给谁看呢?”我百口莫辩,索性不理,自顾自干了啤酒,拿了一盒去痛片就出门。
晚上在学校上辅导课。秦老师异常心细,一下课就找到我:“你上课不听讲,手托着腮帮子在想什么?”我这才发现自己的口水早把教材淋湿了,遂连忙以此为证申明自己是牙疼,秦老师顿觉过意不去。为补偿,他拉我到了他家。秦师母是一位医生,那天是夜班。秦老师翻箱倒柜,把上至《本草纲目》《黄帝内经》,下至《医护大全》《妇幼保健》统统翻了出来,摞起来足足一米高。经过认真的查找和分析,总算推断出我的牙疼可能由于龋齿或牙周炎。那中医书上倒是有治疗方法,可开出的单子是足足十几种中草药,还必须是新鲜的。三更半夜的,我爬到哪座仙山才能把这些药挖全呀?……
我拿着不可实现的药方进家门,看看表,凌晨一点了。一头栽在床上,迷迷瞪瞪似醒似睡,朦胧中包好的饺子还没有下锅,巴儿狗在指向六点的小闹钟里一阵狂吠。爬起来看镜子里的自己,半张脸微肿,浅红中透着青紫色。腆着这张从未如此邋遢过的脸上了公交车,度过了那段亲密无间的拥挤时光。
进了办公楼,迎头碰见办公室主任老李。职业化的招呼打过之后,他看着我的脸,不怀好意地笑着说:“跪搓衣板就可以了,怎么也不至于动用武力呀……”我懒得解释,溜进办公室瘫倒在沙发椅里,就剩下哼哼的力气了。
不知道谁进来了,门关得很重,我没有力气抬头,继续用喉咙与牙疼玩儿精神转移法。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背后响起,那是部门老总:“小伙子,《两只蝴蝶》唱成这个水平,我看你还省省吧,免得把狼招来……”
捱到上班,我准备请假去医院。还没有从椅子上站起来,小秘书走过来大声通知开会,任何人不得缺席……领导的嘴在麦克风前颇有韵律地一张一合,可惜声波一句都没能传进我的大脑,自己的哼哼早已充盈了左右耳。我正数着自己的哼哼节奏到底是每分钟六十下还是六十二下时,主席台上的领导大发雷霆:“有些同志自恃劳苦功高,居然在下面哼歌,你难道要功高盖主吗?”大家把目光纷纷投向我,还没等我把哼哼声临时刹车,领导又猛拍了一下桌子:“说的就是你,还想狡辩什么?大声说出来!”……
忍了,牙疼忍了,心疼也忍了,一直狂忍到中午。我郁闷地走出会议室进食堂,买好了菜直奔打饭窗口,递进去,手捂着嘴刚要说买三两饭,里面的大师傅不悦地嘟囔道:“哼哼唧唧地想说被砂子锛着牙了?想讹人,没门……”
谢天谢地,在自己出离愤怒之前总算到了医院。一位面带慈祥的医生很快给我确诊是龋齿并确定了座标,一阵川北凉粉般的酸麻之后,药力发挥了作用,我的神经信号中断了与大脑的联系,一颗外强中空滥竽充数的下牙被连根拔起。医生说,留个洞洞不好看,即漏风易吐字不清,又有碍观瞻,装上一颗吧!……
没有媳妇在身边,我很快被医生吹捧得没了主意,自己陡然变成了别人心目中的大款---补一颗牙尚不能用到我工资的九牛之一毛。于是,21张百元大钞从兜里飘飘然飞了出去。……幸好,我发现自己在嘴巴最恰当的位置上露出了这颗烤瓷牙,使我身价陡增豪情万丈,这多少是对我心痛甚于牙疼的一种补偿……
再次走进办公室,我脱胎换骨,得谁和谁贫,像八百年没说过话似的。有一位同事摇摇头:“换了一颗烤瓷牙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要是换成白金的,牙还不得整天呲着……”
想想我进门后的发音,果然,每一句里不是有zh、ch、sh就是有x、y、z,母语的开音节无时无刻不在使我炫耀自己的新宠。平日里我也是这样说的,可从没人注意过,可今天……坐定、沉寂、反思、后悔,我牙疼真不是时候,正赶上别人也有不顺心的事……不过无论如何,我狠下决心:从此以后,我再也不敢牙疼了……
-------------------------------------------------
更多精彩段子,请登陆美人锥的博客阅读。该网址不再展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