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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职  作者:yangyyj

(人气:2674  发表日期:2008年12月09日 11:15:44)



天      职

                              



东林村坐落在祖国西北边陲,这里四季分明,昼夜温差很大。这里曾是古丝绸之路的必经之路,经济发达,街道繁华,人群熙攘。现如今,由于风沙的缘故,胡杨林变成了那里的一道风景线。其实,这是城里人的看法,对于东林村的人看,那是保住性命的一道道关卡。50多万平方公里的东林村土地上,稀稀拉拉的住着六十多户人家,都靠着田里的庄稼过活。那里生生息息着一辈又一辈的人们。他们曾经辉煌过,没落过,奋起过,愚昧过,同样也醒悟过…



1982年的春天似乎要比往年来的早,去年一冬的大雪让人们都高兴不已,见面都说着那句“冬天麦盖三层被,来年枕着馒头睡”的老话。随着一阵叮叮当当的响声望去,一条黄色的大狗从小山丘跑来,后面隐约跟着的是一个赶着马车的中年妇女。她个子不高,似乎还有一些矮小。小小的马车上装着大捆大捆的东西,远远看去,这些东西让那只马似乎有些吃力。那条黄色的大狗不时回头看看它的主人,主人似乎知道它的意思便提高了吆喝声,挥了挥皮鞭。

她是李田的媳妇王春惠。李田是个孤儿,人不仅勤快还老实,乡里医生李大夫就给他做媒娶了邻村五各庄贤惠能干,就是个子不太高也是孤儿的王春惠。两个人都很能干,小日子过得虽然不富裕但也算是红火。谁知三年后,李田因为急性肺炎还没来的及看他们家老三出生,就离开了人世。留下王春惠一个人,拉扯孩子。几年来,因为给李田看病,家里的积蓄不仅一点没有剩,还欠了不少的外债。王春惠把几间大房和一些地卖了还债,就剩下一间小的房子。看着家徒四壁的房子,看着只有一床的被子,看着李田的遗像,死的念头让她拿着一瓶农药就要喝,正在这时,两个刚刚学会走路,一个个饿的哇哇大哭的孩子让她醒了过来,她扔掉瓶子,一把搂住两个孩子,大哭了起来。那种凄惨的哭声不由的告诉我们,那年她才23岁。

两个月后,她就在自己那间简陋的房子里,生下了老三。无亲无故的她,多亏有李大夫常过来照料。五天后,王春惠就要下地干活去。

“他李家媳妇,这可不成呀,要造下病的呀!你就听我一句劝,赶紧回去歇着去。就算不为你想,你也得为老三想呀,刚生下的娃咋能带出去呢?”李大夫追着拦住王春惠,取下背在王春惠身后的小孩。

“李大夫,没事的。地里的活儿,我都落了好些日子了,要不是您让您儿子大栓帮着打理,我着实不知道该怎么办。你们也有地呢,不能老帮着我家,更何况现在正是农忙的时候。谁家都指望这点儿收成呢,您就让我去吧。”她看了眼刚刚出生的老三,咬咬牙“李大夫,您看,要不,要不您帮我照看着点孩子,其实,三月的天,我也害怕孩子受不了。我干完活就来接他们。”

李大夫见扭不过她,只好放手了。“真是造孽呀!”说着李大夫抱着老三,领着两个大点的孩子回屋了。

王春惠看了看李大夫,便下地了。一年之际在于春,人们充满希望地在这片土地上耕种着,生活着,憧憬着。

太阳慢慢地升起,王春惠已经翻了一大片地了,地里的露水还没有完全褪去,没一会儿,王春惠的鞋子就湿透了。忽然觉得自己一阵头晕,肚子疼痛难忍,她捂住肚子跪在了地上,汗水直往下流。她想想孩子,咬咬牙站了起来,伸手去拿锄头,又一阵眩晕,她就不醒人事了…



一盏小油灯,照亮了整个屋子,锅里冒着热气。三个孩子并排睡在炕上,可以听见他们均匀的呼吸声。输液管里发出滴答滴答地声音。

“要不是你爸今天找了你半天,你李嫂也不能成这样。也就亏你跑的快、眼睛尖,要不地又湿,时间长了,可就麻烦了。她不能再下地了,往后你们就多帮…”

“妈,我知道,你不要说了!你就只管给她看病就行了。”大栓拨弄着灶里的火 “还得,还得帮着看孩子,这个我不会。”说罢摸摸头,憨憨地笑了。

“妈也知道,不用你说!不过还得靠你爸。”李大夫也笑了。

“明天,你就放心给邻村的人看病去,我和大栓照看着,不用担心。路不好走,你自己多注意点。”这是李成——李大夫家的那口子,他坐在锅台边的小凳子上,叼着烟,不时的吐出一个一个的烟圈。

“哎,好!”李大夫看看他,会心的笑笑…

王春惠醒来的时候,大栓已经回去了。李大夫收拾的让王春惠吃完,又把药让她喝上。“往后,你不要在下地,好好的呆着,你家的活,有大栓呢。你的身体现在很虚弱,需要休息,你就是不为自己想,也要为了你的三个孩子想一想。不要再逞强了。好好休息一个月,往后不是更有力气管孩子了吗?”

“可是…”

“可是什么,就这么定了。你好好休息。明天我和你李叔再来。”说完李大夫拔了针就出门去了。



李大夫一家一早就来到王春惠家,还带来了早饭和一袋面。安顿王春惠吃了饭和药,嘱咐了几句李大夫就去邻村看病去了。李叔带着王春惠家两个大点的孩子回家了。大栓把水缸挑满,也下地了干活了。

昨天,王春惠一夜都在想着李大夫的话,觉得也是很有道理的,“为了我的三个孩子,我要好好的养身子。现在,就只能欠着李大夫一家的人情了。只要我好好养着,我就会快点好了,也只有这样,才能给李大夫一家减轻负担呀。”孩子忽然哭了,她抱起孩子给孩子喂奶。

李大夫是个大好人,是村里唯一的医生。她是知青,插队来到东林村的,本来可以回城里大医院的,可是村里缺少医生,她就留下了。这一呆就是30年。还记得前年冬天,雪又大又深,她为了给邻村的一个孕妇看病,走了大半天才到了那里,看完病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她不小心滑下小山丘把脚扭了,要不是李叔和社员及时的赶到,她就冻死了。回了家,李叔细心地照看着,忙里又忙外。谁知李大夫的病没有完全好,因为崔社员和几个村民被拖拉机给挂伤了,她就赶去给他们包扎治疗,结果到现在她的脚还是跛的。李叔没有说她,也从不拦她。他知道那是她的责任。他只有在她回来的时候给她做好饭,把家里照看好,常常嘱咐她多小心,多注意身体,还帮着照看病人。大栓也是他一把拉扯大的。她总觉得对他和大栓有很多的亏欠,可是他总说,他很满足现在的生活,“你好、孩子好,就行了!”。大栓也很理解她,每次一说,他就说“谁让我妈是大夫呢!”,然后,又是憨憨地一笑。

中午,李叔把两个孩子带来和王春惠一起吃饭,吃完饭让王春惠喝了药。 “你就好好养病,孩子有我呢。”说完就领着两个孩子,拿着老三的尿布往外走。            

“这可不行呀,李叔!” 王春惠赶紧下炕拦住了他。

“有什么不行,以后大栓成了亲,当了爹,你帮大栓的孩子洗还不行嘛?你赶紧上床休息去。”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田里的麦子长势很好,社员们忙着分配自流井。大家也忙着给地里上肥。崔社员开着拖拉机进城去了。要是农闲的时候,那个车上一定坐满了要进城买东西的人。回来的大姑娘手里总有自己爱不释手的红丝巾、头花。当妈的手里总有给孩子的新鲜玩意。那是村里最热闹的时候。可是,现在正是农忙。崔社员的车上装满了昨天刚从北边山上砍的树。那片林子的树又多又好,人们盖房、做马车都从那里伐。这两年的树不多了,能找到这么好的椽子,将来一定能盖个漂亮的房子。四月的天气已经让人觉得开始闷热了,人们心里似乎隐约的感到一些不安。

王春惠在李大夫一家的精心照料下,已经可以下地了。她到了地里一看,大栓料理得很好。她赶紧把两个孩子放在地垄边上的一棵树下,用两根绳子分别把孩子的腰和树绑在一起,又在孩子身下垫上厚厚的草,放下他们唯一的玩具——拨浪鼓,就赶紧下地了。没有停手的她一会儿的工夫就出了视线,远远的只能看见她时不时的向大树下两个孩子看看。孩子在那里看够了新鲜,玩够了拨浪鼓就开始大哭起来。王春惠闻声赶紧跑了过来抱起孩子,给孩子喂了点水,“华不哭哦~!君不哭哦~!想弟弟文文了吧。妈也想。文文在李爷爷家,妈给咱们种粮食吃。干完活我们就回去找弟弟哦!”孩子好像是玩累了,没一会儿就睡着了。王春惠把孩子放在草上,把自己的外衣脱下来给孩子盖好,用围巾和树枝给孩子搭了个小的帐子。虽说是4月的天,地里的小蚊子多。看着两个熟睡的孩子,王春惠松了口气,又下地去了。

 地里的庄稼一天比一天得好,照这个情形今年人们都会有个好收成。王春惠盘算着今年可以把剩的外债还上些,娘四个还能有些存粮,孩子都能有饱饭吃了。这两年收成都还算过得去,人家没有来讨债,她心里知道那是他们的好。自己也想早点还清债务。

天气有些闷热,孩子们都睡了。想起刚才回来的时候天有点阴,她想今晚可能要下雨,就把晾在外面的衣服收了回来,关好了门窗睡了。夜里她听到刮起了大风,孩子们也被吵醒哭了起来,她赶快给孩子喂了奶,哄着他们又睡了。忽然觉得一股寒气向她袭来。她棱住了,她也一直纳闷,今年四月的天比往年要热,是怎么回事呢?庄稼不会?想到这,她把被子给孩子裹紧,穿了件外衣就跑向地里。

一出门,她就知道大事不好了。气温骤降,风也越来越大,冰雹越来越密。到了地里她傻眼了,庄稼被雹子打的抬不起头来,一个个奄奄一息的样子。她不甘心,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冲回家拿出去年种菜时用的一些塑料,又冲向地里。她把塑料铺好,又用铁锨把塑料两边用土埋住。雹子来的快,地上很滑,没走几步,就会摔一跤。王春惠顾不上头发上、身上的雹子、冻红的手和摔了跤的疼,翻身起来又开始忙活。她知道,这些庄稼是她和孩子的活命的本钱。

这时,人们都来地里看来庄稼。

“这可怎么是好呢?”

“老天是怎么了?我们可怎么活呀?”

“我们快想点办法呀!”

“来不急了!天太冷了,雹子又密,庄稼完了”…

他们看见王春惠像是发了疯,赶忙拦住她。“庄稼完了,快回去看孩子吧!” 王春惠跌跌撞撞地的回到家,看见房顶的一角被风掀开了,风和直往屋里灌,冰雹直往屋里砸。冻得孩子的小手通红,一个个哭个不停。她赶紧找了些麦草站在桌子和凳子垒起的地方,把那个洞堵上。她脱了外衣,撮撮手搂过孩子,把孩子的小手放在自己的身上。泪水淹没了她,听不见窗外的风声、冰雹砸着窗户的声音、孩子的哭声,看不见,风能吹落麦草的危机。她感到自己是那么的无助。



连着两天的寒流,让东林村的庄稼一片狼籍。远远望去大片大片的庄稼像是被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白纱,白纱下面是被雹子砸地蔫蔫的麦子。农户们还在处理家里冻死、冻伤的牲畜。虽然空气里还有阵阵的寒意,但是天空渐渐变得晴朗了些,可是人们的脸上没有一点笑容。庄稼是他们主要的的经济来源,一年的辛苦都是为了它呀!。社员忙着查看各家受损的情况,听崔社员说今年的收成可能减少了三分之二,不少人家的牲口也被冻死了。没有时间难过,人们都忙着给庄稼更好地呵护,希望把损失降到最低。

王春惠更是没有闲着,十分细心的照料着庄稼,一连好几天都在地里,很晚才回来。看着庄稼慢慢缓了过来,她又开始担心房顶的破旧。挑了个好天,她用扁担从村后挑来土,放了水和麦草,费力地活起泥来。放好了梯子,她又一筐筐地把泥提到房顶。加了几根树枝后她用幔子一遍又一遍地把房顶抹平。毕竟是个女人,她似乎干的很是吃力,可是想想那天孩子的小手,身体里充满了无穷的力量。虽然那天她很累,可是总也睡不着,她知道今年的收成可能自己吃都不够,更不要说还债了。那些人家也会来要钱的。我该怎么办呢?我要想想办法。第二天一早,她用家里唯一的柜子换了些小鸡养。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人们这一年的辛苦到了能看到结果的时候了。虽然人们很用心,但是,这次天灾还是很厉害。家家户户的收成都是很少。王春惠家为了还债,只剩6亩的地,她已经是尽了全力,也才只收了332公斤麦子。

这些天给王春惠家借钱的人,陆续地来她家要钱。虽然,这其中只有一个口气很硬,硬是拉走了她家唯一的一辆马车(没有马,马早被卖了)之外,多数的人看见她家的情况还是说给她宽限宽限,但还是希望她今年就还了债。她看着这仅有的332公斤麦子,看着孩子陷入了困惑中。这些粮食都还不够他们娘四人吃。要是还了债,孩子可怎么办。她也知道这些人也是遇到了难处,谁让今年的收成不好呢。就算把那些鸡买了,也还是还不清债呀。但是,她也知道,今年她不得不把债还了,哪怕是每家都还一点儿。

第二天,她把鸡和大部分麦子拿到城里全卖了,尽力还了债。虽然,还是有几家的债没有还清,毕竟他们多少拿了些钱走了。

她还带回来许多纸壳,那是她在城里找的活。每糊两个盒子,一分钱。她为自己能找到这样的活,欣喜了好些日子。也是从那天起,他们家的房子里到处都是盒子。每隔一些日子,她都要拿着大袋大袋的盒子去城里换钱。赶在冬天到来之前,她不仅换够给李大夫家还的三十元还多出了九块四毛钱。她斟酌了半天,用这些钱买了些家里和孩子必须用的东西。她知道这是她今年最后一次进城,因为天冷了,崔社员再不来城里了。

她攥着钱,到了李大夫家。伸手把钱给李大夫的时候,李大夫突然尖叫起来“天哪!你看你的手,都裂口子了,还留血了!快过来我给你搽点药。”说罢拿出药膏给她搽了起来。

“不碍事的。”她忙把手往回收。

“我们不急着要这些钱,你不用这么辛苦。看看这双手,要多搽药,又蜕皮、又流血的,会感染的。”说着抓过她的又搽了起来。

“我知道你们没有来问我要帐,是对我好。眼看大栓要娶媳妇了也急着用钱,所以这钱是不能不还的。可是,我没有礼金,等大栓结婚的时候我会来帮忙的。”

“今年,大栓的婚事还得放放,收成不好,只好等明年了。”说完李大夫叹了口气。



十一月的东林村已经是大雪纷飞了,远远望去白茫茫的一片,铺天盖地的,让人分不清哪个是天,哪个是地了。远处北山上留下的一个个参差不齐的树桩,都像是顶着一顶白色的帽子,分外的耀眼。天气格外的寒冷,一尺多厚的大雪踩上去发出“咯吱,咯吱” 的响声。天太冷了,冻得前些天还在打猎的人都不愿出门了。

王春惠掩了掩衣服。她早把衣服都穿在孩子们的身上了,现在的她只穿了件薄薄的破毛衣和一件她结婚时穿过的单外衣。手里拉着好不容易看见的几根柴火。房子虽然小可是太旧,再加上孩子太小,秋天拣的那些柴火和砍来的三棵树,都快烧完了。

突然,她的眼睛开始发光,好像看见了什么,欣喜若狂地跑了起来。原来,是背风的小山丘下,露出的几根野菜。她小心翼翼地挖出来,赶紧放入口袋里。又轻轻扒开雪,寻找着可能还有的野菜。今天的运气不错,这里还有一些,足够她们吃上好几天了。她高兴极了,一边忙着挖野菜,一边埋怨自己昨天怎么没有发现这里。她装着半口袋的野菜,恨不得赶紧奔回家给孩子们做一顿美味地野菜汤。

其实,这些野菜对于孩子来说,只是美味的菜肴,但是,对她来说那可是几天的主食。自从还了那些债,王春惠就把仅有的粮食,仔仔细细地盘算着给孩子们吃,而她常常喝着加了又加水的所谓的“粥”。都记不清昨天是她第几次捧着孩子的碗舔了又舔…

她加快了脚步。因为她知道天快黑了,而她为了找这些东西已经走出村子好几十里地远了。听说,这里是有狼出没的。突然,她感到身子一沉,等她明白过来她已经掉进坑里了。那是人们用来困住猎物而挖的陷阱。坑,虽然不是很深,但是对于王春惠来说,要想爬上去,还是很有难度的。她试着爬了好几次,每次都是因为脚下打滑都没能成功。眼看着天就要黑了,她不禁开始担心起被她绑在炕上,大半天没有吃饭的孩子了。她一狠心,把柴火垫在脚下,身体有点摇晃了,她咬咬牙,把脚使劲往土里磕,再一使劲,终于爬了上来。没顾上喘气,她赶紧摸摸口袋,发现野菜还在,嘴角露出了微笑。她爬在地上,拿手里仅有的一根柴火把刚才垫在脚底的那些柴火一根根的挑了上了…

等她回到家,天已经黑了。孩子都睡着了,一个个眼睫毛上都挂满了泪水。不想都知道,孩子饿的都哭累了。看着可怜的孩子,她多想告诉他们,今天有菜吃了。



难熬的冬天终于慢慢地过去了,人们似乎是存储了一冬天的能量,早早地就开始在田间地头忙起来了。因为去年的雹子,人们更是加倍努力。似乎是老天的眷顾,后来的几年收成都还不错。人们个个脸上挂着笑容,就是纳闷这两年的风沙怎么越来越大了。进城的拖拉机上坐满了人。唧唧喳喳地吵得崔社员的头都要炸了。

王春惠家的收成也算不错,她还了一些的外债。但是算来这几年的收成都用来还外债了,自己手里也没有什么积蓄,她和孩子过地也还是紧紧张张。眼看着两个孩子就到了上学的年龄,王春惠心里开始着急了。她几次央求学校的老师,老师都不肯答应。最后,她跪在学校整整一天并答应一定在秋后把学费补齐,学校终于同意她的两个孩子可以去读书。那天,她和孩子是那么的高兴。她用自己的衣服为孩子缝了一个书包,两个孩子爱不释手,并协商每人背一天。

第二天,她就高兴地送孩子去了学校。也是从那天开始,她在城里和村里两地奔波。因为,她知道单靠地里的收成是不行的。她又开始糊纸盒,偶尔带上采来的新鲜蘑菇和种的蔬菜去城里卖。李大夫送给文文一只黄色的狗崽子玩,文文给它取名“黄毛”。后来王春惠买了只小鸡,交给文文照看。因为事先告诉他那是他上学的学费,所以文文看地十分的仔细,生怕被黄毛叼了去。

李叔和大栓都上城里去了,李大夫听说村里的一个老人犯病了,就急忙赶了过去。不得不把刚刚生完孩子的大栓媳妇一人留在家里。王春惠听说后,赶紧做好了饭给端过去。

“大栓媳妇,你也不要多心。李大夫是个好人,我们村和邻村的人要是没有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往后,我来照看你。”

“大姐,我懂。谁让我婆是个大夫呢!”说着自豪地笑着。

“真和大栓是一对!” 说罢,两人都笑了。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地过去了。

东林村也在悄悄地发生变化,北山上的树几乎没了,连以往吵闹的麻雀也很少来了,似乎清静了许多。最北边多出了一片沙漠,时不时的吹来一些沙土。人们的收成也不如往年了。王春惠家的孩子也长大了,不但能帮着她拾柴做饭、拔草锄地,而且学习也很好。终于在1980年的秋天她还清了所有的外债。

“妈,往后你还要糊纸盒子吗?”小华靠在王春惠的左肩上,捧着她的双手。

“妈,往后你不要糊了,我来糊。我供小华和文文上学。”靠在王春惠又肩的君君说。

“我也…”爬在王春惠腿上的文文嚷嚷着。

王春惠很是生气,大声的呵斥道:“你们胡说什么?”三兄妹瞪着眼睛看着这一向和蔼的妈妈。“你们都给我上学去,还要给我好好地学。往后谁也不许再提这种事!你们只管上学,家里的事有我!听见了没有?” 

“妈~!”三个孩子异口同声的叫道。

“听见了没有?!” 王春惠见孩子们没有回答,更加激动地喊道。

“听见了!”

“听见了!”

“听见了!”

那天是80年的中秋节,微风吹来感到一身轻松,月亮高高地挂在天上,周围的星星在黑色的夜幕上不停地闪烁…

第二年的春天刚刚开始,沙尘就彻底地洗劫了东林村。风沙来时,人们睁不开眼睛,也不愿出门。人们总像是没有洗脸,一个个灰头灰脑的。这让我想起《西游记》里,猪八戒去见“媳妇”时的情形,真有种飞沙走石的气魄。那年的收成很低。

也许,是因为这次沙尘洗劫的彻底,村干部请来人给看看。

半个月后,村里传开了两件大事:

第一,村里根据天气预报,如有冰雹的话,可以提前向天空打炮弹,就能抑制冰雹的发生。人们虽然听的不是很清楚,但是都很高兴,走街窜巷的说着这件好事。因为只有他们知道,那年的冰雹让多少人饿了肚子。

第二,由于这几年的风沙较大,对庄稼和牲畜都有很大的威胁。这都是因为林子被破坏了。尤其是去年,盖房子的人多,砍了不少树呀。所以要在村子周围和最北边的沙漠里种上大片的树。各家都要出人,由社员划分地方。树苗费用由村里承担。自愿去最北边沙漠的,每年还奖励100块钱。

从这到最北边的沙漠有好几十里路呢,偶尔还有狼出没。村里人都觉得不划算,谁都不愿去。王春惠一算,100块能够给孩子交学费呢,就跑到公社应了这个事。

王春惠要去沙漠种树的事情很快就在东林村传开了。村里的人都劝她不要去。可是她知道她必须去,因为她还有个想法——让孩子上大学。于是出现了文章刚开始的那一幕。



黄毛汪汪地叫着,“对,今天就是这里了!” 王春惠下了车对着黄毛说。她看了看远处,前几个月种的树都活了。只有她最先种的那20棵,似乎已经不行了。在照看好庄稼的同时,家家都按着社员的分配在指定的地方种上了树。村里的人也知道了林子的重要性,对于这项工作大家都很认真。

“咱们该从这里种了。今天带的树苗多我们得加油干。天黑前要赶回家。”说干就干,她拿起铁锨就开始挖起了坑。挖出的全是沙子,她又挖了几下,见足够深了,就去挖下一个坑。挖了有一个晌午的工夫,突然听见狗和马的叫声。她回头一看,黄毛和那只小马“对吵”了起来。她吆喝了声“黄毛!走开!”,那是工会的马车,也许因为生疏,黄毛本来就不喜欢那只老马,谁知道刚才它还和黄毛抢起那只蚂蚱,这让黄毛很是不乐意。听见王春惠的呵斥,黄毛不请愿的走开了。

王春惠看看挖的坑够了,就走过来从马车上卸下树苗,一棵一棵地种起来。黄毛赶忙用两支前爪帮着埋起土来,弄的沙土飞扬,呛的王春惠连连咳嗽,看着已经是土蛋的黄毛,她真是哭笑不得。她还带来了两棵沙枣树树苗,那是她喜欢的树。

种好树,她又从马车上卸下带来的水,一棵棵的浇好。直了直腰,擦擦汗,看看天色已经不早了,草草做了收尾工作,她就带着黄毛,赶着马车往回跑。这回黄毛爬在马车上,得意地向这只老马示威。笑坏了急着赶车的王春惠。

天色渐渐暗了,王春惠有些紧张。这时的黄毛也安静了下来。突然,不远处传来几声凄凉的狼叫,不由的让人心惊胆战。春天的狼,经过一冬天与寒冷和食物的战争,已经是饿的发了慌,它们现在是最凶猛的时候。王春惠想到这儿,吓地直冒冷汗。她有几分后悔答应来这里种树,可是这个念头很快被又传来的一阵狼叫声给冲淡了。她狠抽了几下马,接着一把抓过铁锨。毕竟是只老马,它很快就认定那是只狼,它的耳朵直竖着,不放过一点儿的声音。它不敢跑得太快,怕被眼明耳尖的狼看到或听见;它也不敢跑得太慢,毕竟发出阵阵叫声的是可以夺去它性命的狼,它小心翼翼而又坚定地迈着步伐。黄毛也竖起了它那双灵敏的耳朵,捕捉着一切声息。

人、马、狗在这一刻都屏住呼吸,生怕自己一个不合理的微小的举动会破坏了现有的情形,从来招致杀身之祸。前面是个小山丘,在马车从山丘顶部飘过之际,王春惠清楚地看见月亮下昂首嗥叫的两只狼。也是在这一刻,她的血液停止了流淌,心脏终止了跳动。她不断揣测着,那两只狼是否看见了他们。

忽然,狼的声音离他们近了,她感到自己的头发竖了起来,血液已经凝固。老马似乎也感到了惊恐,它加快了速度。狼的声音近了,似乎都可以听见狼在沙子上奔跑的声音。她回头望了望,依稀可见在沙漠边缘奔跑地两只灰色的狼。人、马、狗没有了前面的小心谨慎,剩下的就只是本能的逃亡。翻过又一个山丘,他们终于看见了可爱的村庄。身后的狼似乎渐渐停止了脚步,八十年代的狼还是害怕人的。又不知过了多久,他们才到了家…



又是一年的春天,远远望去,北山有大半的山已经被郁郁葱葱的树木遮盖,绿树围绕的东林村张灯结彩的,好不热闹。88年对于东林村和附近村的人来说,是很有意义的一年。这一年,在改革开放和加快祖国建设步伐的号召下,新的学校又漂亮又宽敞,东林村卫生站成立了。卫生站里有新设施,还有从医科大学来的几个实习医生和护士。

王春惠端着一大盘红枣忙着让这些实习医生和护士吃,他们对这种美味真是赞不绝口。

“你来了!”李大夫高兴地向王春惠走来“今年的枣,听说又丰收了!能卖个好价钱呀!”

“是呀!要是往年都只能看吃不到。前年在小华的撺掇下,承包了那片沙漠。沙枣和新长的树苗,我都可以拿到城里去卖。每年剩下的新树苗也够我完成当年的承包任务了。小华教我的那种间种法真的不错!您的心愿也实现了,在东林村建个卫生所。”

“是呀!实现了,不容易呀!这样,有个稳定的地方,就不会因为一时找不到人误了诊。这里的医疗条件和环境又好!真是太好了!对了,小华呢?”

“噢,被邻村那个承包沙漠的叫走了。说是沙枣树蜜太多。”

“不愧是农科院毕业的高才生呀!就是能干!”

“妈——!”君君穿着白大褂走了过来,“你今天早上可是没有听从医生的嘱咐!”说完递过药和水。

“做得好,你李奶奶支持你!”

“哦!”王春惠和李大夫四目相对,笑了起来!

君君也不好意思地伸了伸舌头。

“嫂子!妈!”大栓兴冲冲地拿着一封信跑了过来。“北京师范大学,文文考上了!”

全村人都围了过来,高兴地看着这张红艳艳的录取通知书。乡亲们敲起锣,打着鼓,去王春惠家见小状元去了。

李大夫收回长长的目光,转身要进卫生站,看见李成端着饭来了。

“现在路修好了,卫生站也建成了。你虽然不用跑路了,但是来这看病地人是更多了。知道你忙,就给你送来了。记得喝药,还是医生呢,哦!走了!”

“哎!”李大夫叫住李成“等我退休了,我给你做饭吃!”

“哎!”两个人会心地笑了。这笑容迎红了天边的云。



结束语

让我们把画面切换到1980年的那个中秋,夜空下围坐着王春惠一家四口。

“妈,你的天职是什么?”文文不解地问到。

“我想就是尽全力疼爱自己的孩子。怎么了?”

“李奶奶说,她的天职是救死扶伤。” 文文顿了顿。

“李爷爷说,他的天职就是让李奶奶幸福。” 

王春惠微笑着说:“那你们的天职是什么?”

君君抢先说:“我要向李奶奶一样,我的天职是救死扶伤。”

“我的天职就是为农民排忧解难。”小华回答道。

“我的天职就是传播知识。”文文自豪地说。

“那,天职又是什么呢?”不知是谁发的问,使得这四人陷入了沉思…

十五的月亮格外得明亮,星星毫不疲惫地眨着眼睛,像是在传送着来自天边的信息——

天职,是上天赋予万物的责任。正是有了强烈的责任感,才有了千千万万的事迹;也正是因为有了这千千万万的事迹,才向人们展示了天职的真正含义…







结束语

天职,是谁创造了这个美妙的词语?又该如何去诠释?

风问啄木鸟,啄木鸟说,我虽然不知道,但是我知道我的责任就是清除害虫;风问小船,小船说,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我的责任就是助人渡江;

风问母亲,母亲说,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我的责任就是尽全力疼爱孩子;

风问医生,医生说,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我的责任就是救死扶伤;

风问恋人,恋人说,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我的责任就是让她(他)幸福;

风问自己,风说,我也不知道,但是我知道我的责任就是歌颂…

上天安排了人们相遇,又因为强烈的责任感让人们知道自己存在的价值。天职,是上天赋予万物的责任。正是有了强烈的责任感,才有了千千万万的事迹;也正是因为有了这千千万万的事迹,才向人们展示了天职的真正含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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