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究竟是不是傻子,在认识他的人的心目中,至今还是一个谜。
富贵16岁上死了爹,60岁的老娘是个聋子。娘儿俩在村子里苦守着几亩薄田,日子也还能勉强过得去。
他爱做个石匠活,没多久,浑身的力气撑得身子涨鼓鼓的。
这几年,农村的壮劳力大多出了门,家里的田地总得有人侍弄呀。这样,帮人做一天农活的工钱,就有点可观了。富贵就这样东家一天,西家一天,挣几个工钱,一家人的生活就有了着落。
有一回,邻居王大伯在家做一个小石磨,想自己磨点豆浆喝。老人缺力气,弄了好久也没弄成。
富贵在一旁呆看了半天:“伯,你歇着,我今天帮你做一个。”
正当他抡圆了胳膊,不巧天“刷”地一下就愁了脸,雷阵雨说来就来了。更不巧的是,富贵一动手,就把王大伯那个石头砸烂了。
富贵一声不响,冒雨冲进了大山。晚上10点钟,王大伯正在家里看电视呢。门外有人敲门,开门一看:富贵背着一个做工讲究的小石磨,浑身没一处干的。
他把小石磨放到了王大伯的屋里。
王大伯搓着手:“这怎么好意思,快换了衣服,我俩喝一盅。”
富贵连连摆手:“我开水都不会在你家喝一口,我是自愿帮你做。我说过的,今天给你做好一个小石磨,我就不会等到明天才给你拿来。”
他不顾王大伯的死死挽留,挣脱手,大踏步走了出去。
有人听李胖子说,富贵有一次到他家借东西,要出门时,李胖子很热情:“兄弟,以后有空就来我家耍。”
富贵点点头。
正常人都听得明白,李胖子这句话,是一句再普通不过的客套话,有几个人会当真?
富贵不。
一个飘雨的闲天,他竟大大咧咧地来到了李胖子家:“你那天叫我有空到你家耍咧,我今天就有空,就在你家耍一天。”
害得李胖子老婆不住地抱怨:“你没事给这个傻子说那句话做啥?看看,一句客套话,人家就当真了。现在家里要啥莫啥,拿啥招待他嘛?”两个人就在富贵面前虎着脸。
富贵不管李胖子两口子的脸阴到哪儿去,等到在他们家吃了晚饭后,才慢腾腾地往家走,李胖子送出门,再也不敢说“以后有空就来我家耍”这句话了。
富贵闲下来,就会远远地跟在村子里的两个人身后,默默地四处走:一个是长得鲜鲜的菜花;一个是他娘。
就有人问他:“你有事没事,跟在你娘后面做啥?”
富贵严肃起来:“老年人耳背,我不放心。”
别人又问:“那你跟在菜花后面做啥?”
富贵就红了脸:“村子里就她长得俊,我不看着点,她要吃亏。”
这话还果真让他说准了。
菜花在深圳打了一年工,好不容易找了一个有钱的男朋友。
那男人是外省的,给她买了一条金项链,听说值1万多元。
菜花是个爱显摆的人,走到哪都爱把这项链掏出来顺顺,想引来别人的目光。
只要有人一搭腔,菜花就仰了头:“1万多元呢,我男朋友给我买的。”
有一次,她又在一个小镇的市场上说这句话了,没想到一个小偷一下子就扯下了她的金项链,撒腿就跑。
菜花一愣,紧接着就哭得呼天抢地。
小偷跑得好远了,心里很高兴。刚要停下来,突然发现后面有人追上来了,又没命地往前跑。
一前一后的两个人影,越跑越远,跑了很长时间,渐渐远离了街区。
那小偷只觉得脖子上一紧,有人从后面把他抱住了,他使劲挣,就是挣不脱。两人扭打在一起,在地上滚来滚去,差点就要滚到一个很深的水库里了。
说实话,两人的力气,都用得差不多了。
那人对小偷说:“你不把项链交出来,我就抱着你不放,一齐滚下水,要死一起死!”就用力往水边滚。
小偷可不愿意为了这么一条项链,搭上自己的一条命,气喘吁吁:“大哥,我服你了!你把项链拿去吧,叫警察来把我抓走。”
小偷累得实在走不动了,他也是第一次做小偷,没想到一出手就碰到了一个不要命的。
不料那人说:“我只要项链,这是菜花的,我要给她。我为什么要叫警察来抓你?有什么用?你走吧!”
小偷不相信地看了这个人好久,他觉得,他今天肯定遇到一个神经病了。为了一条项链,可以不要命的人。
小偷不知道,当富贵把项链放到菜花的手上时,菜花狠狠地在富贵的脸上亲了一口:“富贵哥,你对我真好!我爱你!”
她又亲了一口。
富贵的脸红起来:“菜花,你说你爱我?”
菜花点点头。
富贵的脸严肃了:“你真的爱我?”
菜花又点一点头:“真的爱你!”
富贵说:“你以后会嫁给我?”
菜花想,看这人一副傻子样,跟了我那么长时间,肯定对我有好感。我现在就拿他开开心,骗骗他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嘛。
这样一想,就深情地拉起了他的手:“富贵哥,只要你养得起我,我就嫁给你!”
富贵说:“好!养你。你要多少钱?”
菜花格格地笑起来:“看你家那个样子,我只要你1万元钱,就嫁给你!”
富贵也笑起来:“菜花,这可是你说的呀。你今天都看见了,你不是经常说,你这条项链就值1万元吗?今天要不是我,早就被小偷偷走了。也就是说,我今天已经给了你1万元了,你以后要嫁给我!”
菜花没想到他会这样算账,但又找不到反驳他的理由,心里一转念:我现在哄哄他,又怎样?就甜甜一笑:“好,好,我以后嫁给你。”
菜花说完这话,没到一分钟就忘了。别人也不会当真呀,那么靓的菜花会看得上富贵?何况菜花早已有了男朋友,就算她没有,她也不会看上富贵呀?
谁都知道,菜花是逗富贵开心的。
有人听说这事儿,满脸讥笑:“那小子也太痴心妄想了。”但接下来发生的事,却让人们笑不起来了。
菜花那个男朋友第二次来到了这个村,富贵的娘已经去逝一年了。
第一次那个男人来的时候,富贵没碰到。这次,富贵碰到了。
菜花正亲热地和那男人有说有笑,在一条山路上散步。
富贵走上去:“菜花,他是哪个?”
菜花说:“我男朋友!”
富贵的脸黑了:“你不是对我说过,你爱我,要嫁给我吗?”
在男朋友面前,菜花觉得听到这样的话,自己很没面子,就破口大骂:“你个傻子,也不拿镜子照照,我会爱上你?会嫁给你?”
那男人的脸也不怎么好看了,问菜花:“这是怎么一回事嘛?”
菜花娇嗔一笑:“管他呢,我们村的一个傻子!经常说些没来由的话,你想嘛,我怎么会对他说这些话?”
那男人想了想,也是,就信了。
两人挨得更紧了,继续往前走。
半个小时过去,菜花看到富贵从前面走过来,双手插在口袋里,又对菜花说:“你对我说过的,你爱我,要嫁给我!”
菜花好恼火,用力一推:“滚,傻子!让你妈嫁给你吧!”
突然间,菜花的男朋友看到这傻子双手从口袋里拔出来了,一手拿着一把短刀,左手那把刀一下插进了菜花的胸脯,右手那把刀一下插进了他自己的胸膛。
那男人惊呆了,等他想起应该喊人时,嘴里却没有了声音。
村里的人跑过来,只看见菜花和富贵的胸口上都插着一把刀,平平地躺在一起,地上,是一大滩红得刺眼的血。
两人的眼睛都睁得大大的,直愣愣地望着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