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了，其他同学纷纷忙着跑东跑西找工作，小白揣着毕业证拎着那支吹了十八年的长笛跳上火车，转眼就到了老家
。刚到村头，迎面就碰上村里的老中医夏伯伯。夏医生一看是他，连忙喊到：
“小白啊，你爸听说你回来做教师，都气病了。现在在我那儿呢，快跟我去看看！”
小白左手拎着东西右手拖着夏医生就跑，老爷子实在跑不动，只好说：
“小白，呼呼……我受不了了，你先去，我随后就到。”
小白也顾不了这么多了，他撒开脚丫子直奔老中医的诊所。进门一看，爸爸已经奄奄了息了。
“爸爸，爸爸！您怎么样了啊，您不要丢下小白一个人，夏伯伯，快来看看我爸。”
程小白的爸爸听见儿子回来了，慢慢睁开眼睛，吃力地说：
“孩子，你爸爸这辈子就一个遗憾，就是你啊。我不该娶我的表妹，也就是你妈妈，近亲结婚……害你成了这样子。
咳咳……连舞台都上不了啊，小白，原谅爸爸……”
老爷子好像是就等儿子回来说这番话了。他连小白说什么都没听到，便两腿一蹬两眼一翻找小白的妈妈去了。程小白虎目含泪，半晌无语。
“啊！呜……”
他扯着嗓子大声嚎起来，没有人理他，他累了就睡醒了就哭。哭完了抬头一看，老爸什么也没有留下，
只有这间破房子，墙壁上挂着一支紫竹箫，是他爷爷的遗物。
从此他不再吹笛子了，那东西有太响，容易招人。还是玩箫吧，箫音很适合他。
在以后的日子里，他开心的时候就喝酒，不开心的时候就吹箫
。他开心的时候很少，而且喝了酒马上就变得不开心，所以自从他回来后，箫声就几乎没有停过。
今天他刚领了工资，心情不错。于是到村头的小店里买了包花生米和一瓶二锅头在自己的狗窝里就着瓶口喝上了。
两口烈酒下肚，他的白脸更白了，他听到外面有脚步声，以为是收电费的，连忙起身去开门。
刚到门口，房门已经“咣”的一声自动开了，外面站着一个五十几岁的壮汉，
上身赤裸，胸毛又黑又粗又长，像是小时候家里养过的一只大黑狗。
门是这只“大黑狗”踢开的，他不但踢了人家的门，还冲着他“嗷嗷”直叫：
“小子，今天怎么不吹你那破玩艺儿了。”
“不想吹呗”
程小白耷拉着眼皮，看也不看他一眼，说话的声音也半死不活的。
“嘿嘿，小子，我看你是活腻了，敢跟我达贺古对着干，信不信我宰了你！”
他叫达贺古，可程小白还是听成了“大黑狗”。
“你宰就宰呗，当我很想活啊。”
“嘿，他妈的。”
达贺古碰见这种人还真是没辙，他飞起一脚踢碎了屋里唯一的一张桌子，花生米滚了一地。
程小白拎着酒瓶子站在那里，动也没动，连眼皮都没动。
达贺古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大口喘气，他四下望了望。这间屋子里除了一张床，什么也没了，他忽然发现了墙上挂着的竹箫，站起来伸手就抓。
“别动！”
程小白一个箭步拦在面前，他“咕咚咕咚”喝干了瓶子里的一斤二锅头，然后“砰”地一声把酒瓶掼在地上。
“滚。”
满眼血丝的程小白怒目而视，脸上煞白煞白的，没有一丝血色，尤如一只恶鬼。
达贺古以前从来不知道害怕，这会儿却觉得浑身寒毛直竖，脊梁骨冒凉气。他双腿发软，他慢慢地摸向门边。
“好，好小子，你走着瞧！”
他抬眼再次迎向疯牛一般的程小白，倒抽了一口冷气，撒腿就跑。
程小白合衣躺在床上，压得木板床“咯吱咯吱”地响。好心情早被“大黑狗”搅没了，于是拿起竹箫走到院子里，边走边骂：
“老子爱吹就吹，关你屁事，今天破个例，到外面吹去！”
“呜——”
箫声响起，高昂凄厉，呜呜咽咽。如寒冬疾劲的夜风吹过山林，如江河愤怒的涛浪流入大海。
程小白的压抑与哀愁伴着箫声传出老远，也飘进了对面的竹楼。
楼上的窗户打开了，透过窗纱，里面有一个白色的倩影，隐隐约约，袅袅婷婷。 |